第12章 吊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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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1月1日,我是社长林元丰。

    世界开始又结束,世界重来又重来。

    我听见你在星河漫步的踅音,却总没能遇见你。

    –《神裔馆.社长日记.第一届社长.林元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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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初春)

    夏羽寒独自坐在茶艺馆包厢内,面对眼前的塔罗牌,她已经懒洋洋趴在桌上半小时了。

    12号,吊人。

    生命之树上的悬吊者。

    世界的倒影。

    一颗圆滚滚的五角星,在吊人牌上淘气翻筋斗,夏羽寒以指尖轻轻一戳,牌灵应声而倒,在桌面滚来滚去好几圈,才重新跳起来。

    她是通灵人,然并卵。

    现实世界的通灵人不好当,可不像网游还有技能选单给你挑,夏羽寒想破头还是不知自己能干嘛,护身符玉佩水晶佛珠各式避邪物全宣告无效,把灵力全灌注在塔罗牌上,也只造出这没用的小傢伙,除了简单的趋吉避凶以外,什么都不行。

    例如,昨晚的占卜结果显示:这两天,即将发生改变她一辈子人生的怪事。

    想起来就很恐怖。

    她人生已经被灵扰搅得一塌煳涂了,很难想出还能雪上加霜到什么地步?

    难道是化粪池炸出蕈状云?

    夏羽寒以纤白的手指在桌上反复敲打,看着那张吊人牌,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占卜不能改变命运,人要倒楣的时候,怎占卜还是倒楣。

    今天有多不顺呢?先是忘了带课本,再来是前座的同学白心琪撞翻她的杯子,午休时忙教室佈置裁纸时又割伤手,还被一只吃错药的魃鬼冲过来告白,果然诸事不吉。

    勉强熬到了下午第三堂课,坐在教室裡的夏羽寒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校园之中瀰漫着一种低气压,令人坐立难安,那神秘的灵场一分一秒越来越增强,伴随着低音频的奇怪鸣声,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催眠似的低语:

    “过来…我等你很久了…过来……”

    不管夏羽寒走出教室,或躲到厕所,那声音就是挥之不去,一种全画面的无差别干扰。

    她环顾四周的新同学,却无人受影响,睡觉的聊天的打牌的,一往如常,她看这群吃瓜群众一脸悠闲,更是恨得要死。

    好吧,又是倒楣的通灵人才听得到的怪声。

    谁这麽费劲校园广播,找她?

    她的占卜果然没错,今日不宜出门。

    仔细回想,从还没起床时就没好事。

    今早凌晨,又作了奇怪的梦。

    光海融解了天地,只剩她步履维艰的走在血河裡,越陷越深。

    身后吵杂喧闹,很多声音在呼唤著,五代星见,杀了她。五代星见,杀了她。

    但她始终不曾回头,把那些追杀者远远抛在虚空之外。

    她必须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找他的星。

    她的理想国就在垂手可及之处,少主的星辉却消失了。

    她不会战斗,却能解读转轮万象,她得在幻化错综的转轮中找到他的星辉,回家。

    转轮第八十一夜,一星如月,万界定。

    那是她要的结局。不管多疼,她都必须走下去。

    五代星见。

    她像个古老的梦魔,逐一闯入每个世界的梦境,砸毁敲裂,翻搅起滔天业海,谁都阻挡不了她。足下的血肉尸骸越积越多,黏腻腥臭,她一点也不在乎杀业,但她终于累了,那低吟的男声追至她脚下,越来越近,竟像古老的催眠曲。

    五代……

    她忍不住蹲下来,试图揪住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团狂乱的炎火,半人半兽形,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古神荧……”

    “陪我,重新开始吧。”那声音却猛然将她往下拖。

    无边无际的秽血漩涡,终于彻底将她灭顶。

    夏羽寒困在梦裡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忽然她妈冲进来把被窝一掀:

    “夏羽寒!要迟到了啦还睡!”

    “妈!拜托你先敲门好吗!”

    仅穿着内衣的夏羽寒瞬间惊醒,连忙争夺棉被:

    “我今天要请假。”

    “还请假!你刚转学!要留给人家好印象!”

    “好印象有什麽鸟用?你根本不懂我遇到的麻烦。”

    “大清早又在讲什麽怪力乱神!从第一志愿转下来已经够丢人了,要是连高中都没读完,我面子往哪裡摆!”

    “面子、面子、你在乎的只是面子吧?”

    ……关于某些神秘的烦恼,她老母永远都状况外。

    自从通灵以后,夏羽寒怎想都想不通,什麽都状况外的凡人怎就能活得如此生猛活跳,她很怀念自己还是吃瓜群众的日子。

    她无奈的背起书包,被气急败坏的妈妈推出家门,满心不情愿往公车站走去,回头看到自己的鬼仙守护隔着五六步之遥,在背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眉头一拧,往后使个眼色:

    “何君,过来我问你。”

    穿着藏青唐装的鬼仙何君,脸上没什麽表情,悠悠的飘到她身畔,在初春的清晨下并肩而行。

    “昨晚那个梦是谁?”夏羽寒低声问。

    “昨晚我在房裡守了一晚。你好睡吗?”

    “不好。”夏羽寒没好气的回答。

    所以,那奇异的男声是前世记忆了?

    还是什麽的?

    夏羽寒很怀疑,毕竟她梦到那场景不只一次。

    她其实想不起是怎麽回事,梦也很破碎,但她很在意,那到底是谁?那傢伙狠狠拉住她,说什麽重新开始,要她永远留下来陪他,难道也是前世恋人?

    算了,期待越大,落空越疼。

    自从自杀未遂后,她也不信什麽神仙了,什么前世恋人,全都是顶着一张美男子脸皮的混蛋色情狂。

    夏羽寒已经遇到一百位前世恋人了,要跟她认亲还得排队领号码牌,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包括身边这位鬼仙守护,也自称是她的前世恋人。

    没有用,还赶不走。

    “何君你今天不准乱跑。”她语气烦闷:

    “感觉怪怪的,不要再去找新女友了。”

    何君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修行百年的何君有简单的他心通,平常由他负责保护夏羽寒的意念,何况两人还有守护誓的能量相繫,刚刚那些埋怨不想知道也被强迫倾销了,何君一阵不是滋味。

    “你还不是在想别人?”

    “哼,不就你失职,不然哪来的别人?”

    夏羽寒瞟了他一眼,气势凌人,何君看了倒是好气又好笑: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灵力这麽弱,还能凶成这样。就是那双媚眼似嗔似喜,却又带杀气,特别有韵味。

    何君跟她的缘份其实很浅,相处不过数月,他本以为当人类守护是很清闲的任务,小女生不就上学补习逛逛街?还能搞出什么危机?

    何君掐着指头盼呀盼,总算等到前世恋人夏羽寒出现在眼前的那一日,他立刻飞快冲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夏羽寒忽然一扭头,跟飞身到位的何君撞个满怀。

    她尖叫一声,双手乱挥,像是看到蟑螂迎面飞来的惊恐:

    “你是白痴吗!撞我干嘛!”

    那娃娃音娇滴滴的又软又酥,何君倒也不想让路了,就这麽飘着被她多嗔几句也无妨。

    但夏羽寒接下来的数落,把他敲回现实:

    “奇怪了,为什麽鬼魂都这么没礼貌?硬要直直从人家身上穿过去,你就多拐一个弯,不要互相伤害,这世界还是有人感觉得到鬼耶……”

    她、她净眼开了?何君张大了嘴。

    只听过鬼吓人,这年头,怎麽完全乱了?

    一介鬼仙,居然被小小的人类少女吓坏了。

    那一天,何君再度坠入了情网。

    结果呢,照顾夏羽寒的数月,就把他近百年来的清幽都炸翻了,原来尘缘未了这麽恼人。

    她果然是他命中的劫。

    夏羽寒本来当学霸当得好好的,一点都不想搞这些怪力乱神,净眼也是何君到位前忽然打开的,一开始她天真的以为,所谓通灵就是带天命、济世助人、当仙姑那些老掉牙的土味故事。

    但夏羽寒开眼以来,接二连三涌来的,全都不是什么需要被帮助的孤魂野鬼,而是……

    不知道哪边冒出来的认亲人士,信誓旦旦指称与她前世认识,还曾经有过一段情缘。

    嗯,必須被屏蔽的18+滚床情缘。

    是不是搞错什么?

    虽然从小到大,夏羽寒都不乏男同学追求,但是自从开净眼以来,短短一年内,冲过来认亲、搭讪、骚扰的异界乡民人数,瞬间超英赶美,远远超过她15年来正常人类爱慕者的数量。

    不仅如此,这些异界追求者都不怎么斯文,勾搭装熟不成,就会动手动脚骚扰,要不就是在她身边争风吃醋吵闹,或是呼朋引伴聚众斗殴……

    喔对了,这些认亲人士的女友、老婆等女性家眷,也会在接获消息后赶来抓姦,不由分说对夏羽寒一阵泼妇骂街,贱货荡妇狐狸精臭婊子什么都出笼了……

    别的通灵人带天命,她带的这是……什麽妖术?

    尽管天天都热闹滚滚,对夏羽寒的修为进展可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半年来,她的战斗力始终停留在谁也赶不走、打不赢的低落程度,只能依赖守护何君。

    成天不是被莫名其妙性骚扰,就是被误认为小三当街撕打,这种充满灵扰的人生实在了无生趣,她能力没半点提升,倒是赶来扭打的鬼怪等级越来越高,终于酿成难以收拾的灾难,连何君都招架不了。

    那几晚,如同地狱的那几晚,何君丢下她逃了,逃得不见鬼影。

    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記住每一個欺负她的脸孔。

    如果神仙代表至善,高居于庙堂,象徵邪恶的魔,該堕入地狱,那么谁能告訴她,被神祇玷汙又无力反抗的她,該归属於哪裡?

    她不想活了。

    偏偏死又没死成。

    她以为何君永远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也好,她也不想再见到他,但何君还是回来了。

    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第一句话就是提出分手。

    可何君不愿解掉守护誓,何君还是她的守护灵,对她倒变得阴阳怪气,想装没事也装不像。

    夏羽寒看了更是有气,对一切全都憎厌的很。

    明明是通灵人,就只有她灵扰除不完,连自己的守护都叫不动,最后对三界的男人都冷感了,还是成天有事,连学都没办法好好上,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它妈的什么狗屁天命。

    通灵人天天都有事,就像此刻这样。

    不管夏羽寒怎麽摀起耳朵,周边还是萦绕一阵魔音传脑,那奇怪的巨大低鸣,居然一直广播到放学还没完没了,连逃出校门都躲不掉。

    她被吵到快崩溃了,想拜托何君先去探路搞清楚情况,偏偏何君又翘班了。

    她用意念招唤何君至少十次以上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当男友了,守护约期还未满,总要来上班吧?

    何君实在太没职业道德了。

    男人就是这样!好色、装死、见异思迁!

    夏羽寒相当后悔当初一时昏了头,答应跟鬼仙何君交往,结果被异界乡民骚扰的状况也没比较好,现在分手了,他正好一副事不关己。

    她实在很想开除何君,另外再找一个高手来当护花使者。

    如果异界有什麽徵才启事广告页就好了。

    不过她也付不出什麽东西,顶多纸钱多烧几捆吧?

    ……听起来就招募不到绝世高手。

    俗话说,只付的起香蕉,就只能请到猴子,悲哀啊。

    靠人不如靠自己,夏羽寒决定自己出去面对,她拉开包厢的门,却吓了一跳。

    一名年轻男子正站在门边等著她。

    两人贴得非常近,夏羽寒微微倒退,那人便自在的走了进来。

    他穿着米色长裤、白色休闲上衣、颈间随意围着焦糖色的渐层围巾,隐隐露出曲线漂亮的锁骨。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迷人的双目如秋波流转,他的长发倾泻于身后,不扎不束,却无风自飘。

    一瞬间,她不由得看呆了。

    她隐约觉得这美男子有点面熟,她好像在哪儿看过,不是真的认识,而是隔著老远的瞧,记忆里雾蒙蒙,又看不真切。

    是什么当红的花美男吗?

    夏羽寒不关注综艺消息,甚至有点轻视,但她定神再瞄一眼,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美如冠玉的他并未穿着名牌,打扮随性,也不像明星怕被认出一样带口罩墨镜遮掩,却散发难以忽视的贵气,更显出尘。

    在娱乐圈打滚的,养不出这种调调。

    但这无法抵销他擅闯别人包厢的恶行,夏羽寒蹙起眉来。

    通灵之后她学到一件事,美男子切开来都是黑的,不是变态就是神经病,绝不可轻信。

    那人一开口,嗓音竟像带着蜜一样甜腻。

    “打扰了,为我占卜一回可好?”

    “你搞错了,我不是驻店占卜师。”

    夏羽寒斜眼睨了一下包厢关上的拉门,冷静逼视着对方。

    眼前的美男子却不像同龄男生轻易被她的眼神逼退,他盈盈含笑,再度不卑不亢的提出要求:

    “我会回报你。”

    夏羽寒默默盯着他的脸,他甜笑时露出两个可爱的梨窝,于是她两手不听使唤的将整副塔罗重新洗过摊开。

    太帅了,帅成这样简直没天理,多看一分钟也好。

    她一定在哪看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问什么?”

    他的眉宇间微带忧郁,看似诚恳:

    “我从遥远的国度来,越过千山万水,寻一位很重要的故人。想知她过得如何。”

    “哦,分手的女朋友?”夏羽寒故作镇定,淡淡的说:“抽吧。”

    长发美男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浅笑:

    “嘛,正想请你帮我抽。不用牌阵,就三张。过去、现在、未来。”

    他懂嘛,来踢馆的?

    为什么不自己抽牌?

    虽然被电得晕头转向,但尚存一丝理智的夏羽寒依旧感到怪异,她微觑着眼看着眼前的美男子,打算随便应付一下,赶快把他打发走。

    她迅速抽出了三张牌。

    过去:12.吊人

    现在:10.命运之轮

    未来:21.世界

    全都是大阿尔克那牌?

    又是吊人?难道刚刚牌灵能量没收乾净?

    夏羽寒暗暗奇怪,把吊人牌推至他面前。美男子的眼眸闪过一道异芒。

    “不用解牌了。”

    “………”

    “转轮第四十三夜,月将升,日将落……?五代星见,我好像太低估你了。”

    他连看都不看桌上摊开的牌面,只是盯着她刚收回来的手:

    “你哪学到时轮逆行术的?告诉我,昊誉在哪?”

    “谁?”

    “那我不客气了。”

    下一秒,他一手把夏羽寒的左腕按到榻榻米上,一手压着她仍停留在牌面的右手,强势封住她微启的樱唇。

    啊?这是怎么回事……

    夏羽寒睁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反应。

    这是她的初吻,如果异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算的话。

    他的围巾垂下来落在她的肩头,他脖颈的肌肤细致无暇如美瓷,几许飘散的发丝轻拂过夏羽寒的脸蛋。

    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奇异的果香,唇齿间也有,那香气清心醉人,不似人间。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推开,但她没有。

    她心底有个深沉而黑暗的欲求,下意识觉得不能拒绝。

    不知是否因为包厢内的光线昏暗,她隐约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异芒,飘飘的,好像少了什么实质感,却又不太能确定。

    光晕点点像银色萤火一样,浮在空中上下飘动,跳动飞散成一片光海,逐渐盈满她的眼底。

    像星。

    他的脸在夏羽寒的眼中逐渐模煳,最后连那双如黑宝石瑰丽的眼瞳都消失在银晖之中,只剩下满天撩乱的繁星。

    那种感觉似曾相似,好像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六道众生的轮转全化为星辉点点,而她伸手入银河之中,掬起一把散碎的星,由她的指尖轻轻筛落...…不够,她需要更多。

    她必须捕捉更多,揉碎更多。全部都是她的,世界会在她的手中重新被诠释,只要...…

    如梦似幻,纸牌发出细微的响声,啪啦啪啦,好像准备振翅而起。

    她下意识反掌扣住他的手腕,握紧。

    有什么逆流了,她似乎掠夺了什么,除了这具皮相以外的东西。

    一时光华大盛,纸牌再度哗啦散落一地。

    长发美男子忽然放开了她,向后一退微喘着气,

    明明是他先主动索吻,但此刻他神情错愕,脸色也苍白了些,不像刚刚那么从容自在,原本勾人的眼神裡,藏不住逐渐蔓延的慌乱。

    “这是,回报占卜的礼物。愿你永远做个好梦,停在这一夜。”

    这位神秘的超级美男勉强笑了一下,飞快夺门而出。

    相较于刚登场的优雅翩翩,此刻的退场方式堪称落荒而逃。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妖术啦!

    夏羽寒呆坐在现场,手指不知何时被塔罗牌割出两道不小的伤口。

    原本摆放整齐的塔罗牌,全都凌乱洒落在榻榻米上。

    她随手擦去留在牌面的血渍,这才发现颈间有点湿黏,亦是一抹血痕。

    她从未发现自己的塔罗牌竟如此锋利。

    “………”

    夏羽寒隐约觉得吃到了什么,难以言喻。

    像是物质界以外的东西,一陀黏稠的能量果冻,半透明柔软而具有弹性,很大一团,伴随着方才的吻,就这样滑入她的喉间。

    有种吞不了又吐不出的诡异感觉,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幻觉。

    果然!美男子都是变态、痴汉、色情狂!

    长得越帅的男人,内心就越龌龊!她这辈子绝对不再相信任何帅哥!

    夏羽寒掩面,气闷不已。

    临走前,她发现桌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颗苹果。

    微微发光,却染了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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