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滋生

    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克莱尔仅靠她自己一个人就轻松解决了凌晨时分聚集在她家门口的二十余个流浪汉——因为让娜说“你让我去抢劫？我做不到！”。

    她把他们身上携带的所有叶子都翻了出来，放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还取出一小片扔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她悲哀地发现如果倒卖这些叶子的话，能赚到的钱还不如警察局给的悬赏金多。布莱顿近日在整顿这方面的交易，警察局为此破天荒地给出了极高的奖金，用于嘉奖提供线索的人。

    “所以你要把他们全都送去警局？”

    “是的。”克莱尔先是修改了他们的记忆，然后用魔杖变出了一根长长的麻绳，将躺在地上的流浪汉们捆成一长串。“一、二、三……二十五、二十六，”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将会挣到五千二百英镑的奖金。而他们身上那些叶子也就值两千英镑。品相太差，杂质太多，还有点发潮——如果找不到熟悉的下家的话，连一千四百镑都卖不出去。”

    她把绳子扛在肩上，奋力向前迈步，但是身后的一串流浪汉丝毫未动。“搭把手，让娜。我是在帮你还债。”

    让娜终于愿意帮忙了。“我还以为是黑吃黑，没想到你是正义路人。”

    原本确实打算黑吃黑，但是克莱尔没想到他们的货居然那么劣质。“正义的贫穷路人。”她自嘲道。两人同时发力，流浪汉们在地上摩擦起来，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响。

    “我觉得我们两个像纤夫——你看过那幅画吗？《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苏联的画家伊里亚·列宾画的。我去圣彼得堡旅游的时候在麻瓜博物馆里看到过。”让娜突然开口。

    “没看过。”克莱尔说，“我感觉我们像冬日里正在收网的捕鱼人。”

    走出几步后，克莱尔放下绳子：“我要给房子加一点保护咒语——我原本还想试着融入麻瓜社会的，就只在门口加了很小范围的一个咒语，让我能幻影移形回家不被发现。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做一个保守又顽固的巫师总归是不容易出错的。”

    她给整栋房子、前院后院、甚至包括门口的一小段路都施加了麻瓜屏蔽咒、麻瓜驱逐咒、平安镇守和统统加护，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即便布莱顿是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小镇，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街道也是空旷静谧的。蝉鸣从远处传来，偶尔路过哪户养狗的人家的话就会听到警惕的犬吠，当然也有天真愚蠢的哈士奇叫也不叫，站起来把前爪搭在围栏上，冲二人和拖在地上的二十六个流浪汉疯狂地摇尾巴。湿润的海风混杂着散场有一段时间了的烤肉派对的淡淡焦香味道，克莱尔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住所离警察局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两人的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前倾斜着，脚掌用力地蹬着柏油路面，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拖动身后的一长串流浪汉。

    “克莱尔……”让娜犹豫着开口，“我有问题想问你。”

    “嗯？”

    “你看起来很了解，呃，了解那些东西——”

    “噢。你说大/麻？”克莱尔反问。让娜点了点头。

    克莱尔探头往前方望了望，发现到警察局的路途还很长。她决定讲给让娜听，因为适当的坦诚与适当的了解是成为朋友必要的一步，分享往事会极大程度上拉近两人的距离，这也是最近几天来让娜一直在做的事情。她现在几乎快要摸清让娜的家底了，但是让娜却对她一无所知。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格罗瑞亚的脸——她还没有对她讲过呢。

    “要从我的姨妈讲起，”她清了清嗓子，“我姨妈很讨厌巫师。而且出于种种原因——我长话短说——因为我爸爸的父母害死了我妈妈的父母，所以我想我姨妈十分厌恶我。”

    让娜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克莱尔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父母死后，我先是住在朋友家里，随后又住进了姨妈家。和我姨妈闹翻后，我就用混淆咒住进了麻瓜的旅店……结果被警察发现了。不仅这样，警察还把我当成了小偷。可是我的行李箱也被偷走了。我不得不寄希望于和当地盗窃团伙有密切联系的流浪汉们，于是我也变成了流浪汉，”她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一长串，“和他们差不多。但是我跟着混的流浪汉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而且比身后那群不入流的要帅很多。”

    “但是这和大/麻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流浪汉要怎么打发时间？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吗？”克莱尔说，“靠幻觉和快感。日子无聊到让人想死，所以他们会倾家荡产来购买唯一的乐趣。没有流浪汉不好这口的，让娜，你太天真了。”

    “那你后来——”

    “被警察抓了。”克莱尔飞快地说，想尽快跳过这一段情节，“差点进少年管教所，但是邓布利多校长把我捞了出来。然后我就不再是脏兮兮的流浪汉了。”

    让娜沉默了一小会儿，发出了一声感叹。她看起来不是很想对这段经历做出评价，克莱尔一时间不知道主动分享秘密以求得关系的升温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警察局值班的警员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看到浩浩荡荡的一串队伍直接惊叫出声，然后用对讲机把整栋楼里所有的警察全都喊到了一楼大厅。克莱尔和让娜用脚把流浪汉们摆放得整整齐齐，躺满了接近二分之一的大厅。

    “你们、你们——”

    “他们在我家门口进行交易的时候被我们抓到了。去搜一下他们的口袋，你们就会知道我们两个弱女子为布莱顿的安定繁荣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克莱尔骄傲地说，“二十六个，一共五千二百英镑。”

    “这太危险了！”年轻的警察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他的的眼睛瞪得像葡萄一样圆。“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两个毫发无伤。而且坦白来讲，我们没比流浪汉富有到哪里去。我们需要你们发的赏金。”

    和警察们耗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做好笔录，期间克莱尔用了至少五六次“魂魄出窍”才蒙混过关，顺利地拿到了五千二百英镑的现金。警察们甚至想要给她们两人颁发“布莱顿十佳青年”的奖项，但是被克莱尔婉言谢绝了。

    走出警察局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七点多了，太阳从海平线上露出了一半，和煦的朝霞照在脸上，温热的感觉让人舒心。

    一厚摞钱揣在口袋里的感觉非常不真实，克莱尔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脚步有点飘。

    “我留两百镑吃点好吃的，剩下的你都拿走。”她抽出了两张，把其余的全都塞给了让娜，“尽早还清翻倒巷那边的高利贷。那群人我也没有办法对付，你要是拖得久了真的什么坏事都有可能发生。”

    让娜呆住了。她张了张嘴，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在酝酿着给我唱一首赞歌吗？”克莱尔说，“免了吧。我今晚想吃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和虾仁酪梨沙拉，可以吗？”

    让娜用力地点头。

    克莱尔本以为自己可以睡上一整个白天，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但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被一楼客厅里传来的巨大声响吵醒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让娜弄出的声音，翻了个身不予理会，但是隔壁传来了让娜的叫喊：“克莱尔——发生什么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抓起魔杖冲出卧室，让娜几乎也和她同时打开了门。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跑下楼去。直接幻影移形或是通过飞路网走进对方的家里的，要么是密友，要么是强盗或食死徒——更何况克莱尔在家里布下了反幻影移形咒，也没有把壁炉接通飞路网。

    两人飞奔下楼，看到了壁炉旁站着一个女人。她正在皱着眉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咳、咳——你都不定期清理一下壁炉的吗，克莱尔？”

    “阿米莉亚？”“司长？”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的两人同时惊叫起来。克莱尔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是密友而不是食死徒。

    “你吓到我了！”克莱尔说，她挥动着魔杖清理了一下壁炉旁边地板上的灰尘，“你是加入了食死徒吗，居然就这样直接闯了进来？还滥用公权开通了我家的飞路网？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不是大事，也不是急事，就是想来看看你的新房子。疯眼汉说他用猫头鹰联系不上你，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都没有收到回信。我想着不如我来拜访一下——你租下这个房子后我还没来参观过呢！”

    阿米莉亚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的让娜。

    “让娜·德姆维尔？”她恢复了往日里严肃的样子，“你们两个住在一起？”

    “呃——”让娜看起来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和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说话，她居然穿着睡衣、顶着一头鸟窝一样蓬乱的头发。

    “是的，”克莱尔接过话，“租金太贵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提高傲罗培训期的工资，阿米莉亚。我觉得二百四十加隆就不错。”

    阿米莉亚耸了耸肩：“魔法部资金运转困难已经有十多年了。司长和副司长们都在努力削减不必要的开支来提高员工工资。我连自己的工资都申请调低了，你们才能有一百八十加隆的培训期月薪，不然你们只能拿到一百五十加隆。”

    克莱尔示意阿米莉亚坐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了过来。

    “疯眼汉找我有什么事？”克莱尔坐下来问道，“希望不是喊我们回去参加培训，他说好了奖励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周末的。我和让娜昨晚收拾了一群在我家门口做坏事的麻瓜混混，今天早上才从警察局回来。要不是你突然过来，我能一觉睡到今天晚上。”

    “哦，不是喊你们回去培训的，放心。”阿米莉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克莱尔。让娜终于坐不住了。“那个，我上楼了，你们两个继续聊——”她站起身来，但是被阿米莉亚喊住了。

    “德姆维尔，既然你也在这里，就一起听听吧。和你也有关。”

    让娜只好局促地坐了下来，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后背直得像一块木板。

    “英法魔法部傲罗联合培训？”克莱尔念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法国魔法部昨天发来的信函里提出的联合培养项目。”阿米莉亚解释道，“是那边的前副部长奥尔科特促成的项目。”

    “奥尔科特？”让娜突然问道。

    阿米莉亚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大腿。“让娜·德·姆维尔！你姓姆维尔——奥尔科特是你——”

    “她是我姨夫。”让娜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姨夫。

    “所以这个项目是这一届的所有预备傲罗都要参加？还是——”

    “自愿报名然后进行筛选，”阿米莉亚打断了克莱尔，“今年只有一个名额。”

    克莱尔敏锐地察觉到身旁让娜的呼吸停了一瞬。她想这对于生长在法国的让娜来讲是一个很好的向家人证明自己的机会，或许让娜更值得拥有这个机会。

    “我觉得穆迪就很厉害。法国魔法部里不见得有人会超过穆迪。”克莱尔说，“我对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就不报名了。”

    阿米莉亚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刚刚放弃了百万加隆的大奖一样。

    “我和他有点交情——他一个星期前写信问我克莱尔·坎宁安现在是不是在我这里工作。我当时还在纳闷他为什么这么问，直到昨天收到法国魔法部的信函我才明白。他昨晚也给我寄来了一封信，说他在霍格沃茨做你五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时候，就想邀请你毕业后去法国魔法部工作——但是被拒绝了。”

    “因为我生在英国长在英国，”克莱尔说，“我不想跑去法国工作。”

    阿米莉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继续说了下去。

    “他在信里毫不避讳地告诉我，就算你不想去法国魔法部工作，他也依旧希望能让他手下最厉害的傲罗来教你一些实战知识，克莱尔。我回信问他用不用直接指定你参加，但是他执意要进行公开公正的筛选。他说‘坎宁安一定会胜出的，我们没必要为她铺路’。奥尔科特很看好你。或者可以这样说——为了你，他才促成了这个项目。”

    “呃，”克莱尔结巴了一下，“感激之至，但是——”

    “报名吧，克莱尔。”让娜苦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向严苛不近人情的奥尔科特姨夫这样欣赏一个人。”

    克莱尔只好填了一份报名表。阿米莉亚也给了让娜一份。但是在座的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走一个流程。这个名额几乎可以肯定是克莱尔的了：公开选拔她肯定会赢，私下筛选也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