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笼罩了我。
衣袍舒展,银面遮骨,这个人分明被遮住了骨相,我却觉得似曾相识。
;神医。
他抱了抱拳,声音清冷如同春水破冰,抬步欲走。
不曾听过的声音。
只是一个照面,若是平时便也就此别过,或许是今日委实无聊,又或许是自见面起就感受到的奇异熟悉感,我抬手将他拦住,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问道,;阁主,同饮否?
奕之定定了看了我片刻,轻轻颔首。
;好。
一路无言,我喜静,奕之似乎也是个寡言的性子,寻了一处静谧处,等那小二上了两坛百果香。
这里临着窗户,外面是一颗桃树,满树粉白的花朵,像是揽一树朝霞。
我对他举了举杯,径直问道:;可有这次大会的消息?
奕之垂眸,拿着酒杯的手像是玉做的竹。
;那要看神医想要什么消息。
;你有什么消息。
;神医,我的消息并不便宜。
他为自己斟酒,我一杯酒下肚,淡淡倦意涌了上来,以拳撑颧,直直看着他。
熟悉,太熟悉了。
就像是每日窗外飞着的鸟儿,草叶上凝的露珠,外面因花朵浮动的香气,因为太熟悉,反而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谁。
;规矩我知道,开价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神医,知道太多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阁主说笑了,我对旁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再者说来,天下还有人知道的,比阁主更多吗?
我抬手又倒了一杯酒,这家的酒确实极为醇香,与猴儿酒一般都是由百果酿造,相比起清甜,更为醇香,入口微甘微辣,回味无穷。
我突然想到了玉相逢,那日屋檐上饮酒,我只喝了一杯。
对面却不是玉相逢的火红衣裳,奕之一身白衣云纹,端着酒杯却也不喝,像是在想些什么,末了抬头看我,
;神医,我是个商人。
他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这样说话,让我总觉得有些想笑,许是微醺,我真的忍不住弯了唇角,;既然是商人,四方来财,想来阁主不会拒绝我的生意。
奕之没有说话。
我有些诧异,;阁主?
他抬头,方才似乎是在出神,动作似乎丝毫未变,只那酒杯中的百果香微微一颤,荡开一圈圈涟漪。
;神医想知道什么消息……他顿了顿,;有些消息我这里也不一定有。
没有用内力将体内酒气逼出去,让我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天盘阁都没有的消息,那定然是无价之宝了。
奕之看着我,又垂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神医将问题写在纸上,下午自然会有人将消息送到神医手上。
我想知道什么?
我唤小二拿来纸笔,想了片刻,因为想知道的东西太多,反而无从落笔。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什么都没有太多执念,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却没料到我只是执念太深,到最后反而什么都不急。
我想知道当年庄家的事情是谁所做,知道暗场背后的人是谁,武林大会有什么目的,迫害北辰与蓝家的人是谁,甘容与郁纵背后有谁在操控,白九门丧失记忆之后经历过什么,柯阳与柯欢对彼此的情愫到底该如何定义。
还有玉相逢……
他来历不明,身份神秘,身上疑点颇多,却感受不到恶意,我也无从揣测他跟在我身边是何目的。
见过一人千面,我无法忍受身边的不确定,可是当我按住额角,我却只记得那夜月华如水,流淌在他的眉眼上,他说起情爱两字时,眸中藏了一轮月亮似的澄澈。
我想落笔,最后写的却是;武林。
奕之将纸张收入袖中,我喝了一杯酒,喝的有些急,酒劲儿上头,面皮有些发烫,眼前开始微微发花,;阁主不先说价钱,不怕我钱财不够?
;若是神医的钱财不够,那世上便没有人够了。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清清冷冷,可或许是我难得的醉酒,总是由他想到玉相逢去。
好熟悉。
他身上笼罩的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
有风吹过,风吹花朵,满树粉白乱颤,花瓣打着旋穿过窗户,落在酒杯里。
奕之跨过桌子倾身过来,我似乎能感受到他鼻端温热的吐息。
;神医的戒备心……这样低吗?
他的瞳孔漆黑,没了光点,沉沉如同没有月光的苍穹。
好熟悉。
;我有一疾,不知神医能否看得出来呢……
他声音轻的如同一缕风,身子却向后退去,抚过的我发顶的手指间夹着一枚花瓣,将他的手指尖都染了淡淡的薄粉。
我运转内力,酒气霎时被逼出,眼前头脑一片清明,奕之重新端了一杯酒,垂眸品着,依旧是高山积雪,穿渊之风。
唯有窗外桃花粉红。
***
;林林,你方才去哪里了?
庄乘风用一张布巾擦拭着长发,疼痛让他有些疲倦,我接过他手边的布巾,帮他揉着长发。
;我方才与天盘阁主见了一面,买了些消息。
顿了顿,我道:;大哥,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庄乘风有些诧异,;林林之前见过他?
;并未。
我补充道:;但是很熟悉,不是身形面容,也不是气质。
我说着止住了口,身形面容不相似,气质也不相似,那能有什么相似的?
庄乘风没有笑,沉思着,;林林有没有感受到恶意?
;并未。
;那便无碍了。
庄乘风拍了拍我的手,就像是从前我做不好事情每一次:;有些事情不必急。
时隔许久,庄乘风当初染尽污血,又因为种种原因而残缺的长发,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黑亮,握在手中像是一捧凉凉的溪水。
;大哥,我……
一句话还未出口,房门突然被敲响,;空青,你在不在,我进来了?
来人声音极为急躁,庄乘风还来不及应,房门就被一掌拍开,;我与你说,那两个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宁不顾一把将布巾从我手中夺过去,皮笑肉不笑,;神医还真是好心,愿意为一个下属擦发,明明用内力一蒸便可,你的居心……
他戳在我心口,我莫名其妙地皱眉躲开,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毛病,没有恶意倒是敌意十足,每天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对大哥倒是真心,因此我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只看着他一掌将大哥按在原地,另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擦着。
这少主大概是从来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计,动作看得出来小心翼翼,还是把庄乘风的头发擦拭得像个鸡窝。
庄乘风也莫名其妙,;宁兄这是何意,我自己来就可。
宁不顾看着不着调,武力倒却是极佳,不愧是与庄乘风并肩的奇才,仗着庄乘风没有用力,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你给我坐着!本少主第一次给人擦头发你还敢反抗?!
眼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我挥了挥手让这两人随意,出了房门。
路过玉相逢的房门,依旧紧闭,倒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鱼水欢周边打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让人一看就心知肚明。
酒这东西,闻着倒是令人馋虫大动,沾到衣服上滋味却不美妙,我正欲回房洗漱,却见一人影站在门前,见我一笑。
;久仰大名,神医,不知可否赏脸与本王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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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之:我醋 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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