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宫的海棠灼灼艳艳,就算再好看,也有看腻的时候,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啊,却囚在这高墙垒砌的宫里,所有的宮道她都走过,所有的青砖她都走过,所有的海棠她都见过……
她无限向往宫外的生活,所以,她学会了爬树,学会了爬墙,因为爬上高处,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今日,她坐在宫墙上,数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却未曾想见到如此俊俏的太监哥哥,所以,她一时兴起,故意丢了个香囊,本想逗他玩玩儿取乐,没想到他竟是个好看的冰雕,脾气不好还特别闷。
挥之不去的寂寞感让她无可奈何。
鼻头一酸,便哭了出来。
她明媚的神色暗淡下来,像秋风拂过,春色尽皆凋零,他的心也跟着暗沉而下。
踟蹰两下,他僵硬地问,;你父皇来看你的时候,你们会做什么?
拾起一片桌子上的落花,她讷讷道:;我会跳舞啊,他可喜欢看啦!
犹豫片刻,他放在膝盖上的指尖用力,很努力才说出下面的话,;如果,你觉得太寂寞……或许……也可以跳舞给我看。
;好啊?她杏眸闪闪烁烁,春光再次灌满了她的眸子,好像要长出盎然的花枝一般。
;以前,都是父皇弹琴,我跳舞。她笑眯眯看着他,充满期待道,;你会弹琴吗?
;不会。他摇摇头。
看着她微有遗憾的眼睛,他迟疑一下,又道:;不过……我会吹萧,会吹鲜北萧。
;鲜北萧?她好奇道,;这是什么乐器?
;鲜族人吹的一种萧,在辽东草原可以听到。说话时,他眸中有光芒微亮,好像真听到了有袅袅萧音自草原上悠悠传来。
;辽东啊!那里好远啊!你竟然去过?她眼里透过憧憬的光。
从小被困住金丝雀,就算笼子再华贵,也总想挣脱牢笼飞出去,所以,她对外面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没去过。他摇头。
她微讶,;那你怎么会吹鲜北萧?
;我大哥教我的。望着花枝上悦动的阳光,他说话时带着满满的骄傲,;他是辽东的将军。
;你大哥是将军?她满脸崇拜,;父皇常说,将军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是我们苓朝的英雄!有一天,我也想嫁给一个将军,一个守护家国的英雄!
;可我还没见过将军长什么样儿呢!她乞求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把你大哥带来给我瞧瞧?
;不行。他声音微凉。
;小气鬼!她哼了声。
眼帘垂了下来,他眼中光芒尽敛,声音却淡淡的,;他去世了。八年前,就死在了辽东战场上。
;啊……默默垂下头,她像真在哀悼什么一样,;真是抱歉。
;公主不用替我伤心,他冷硬的唇角终于勾出一抹浅浅的笑,不过那笑里却没有丝毫的暖,反而透着暗淡的忧伤,;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他一直都在前线打仗,没怎么回过家。就算回来了,也不过呆上几天便又回辽东去了。他的葬礼上,我都没有难过哭鼻子。
这句话像在宽慰人,但却好像没起到宽慰的作用。
气氛愈发诡异地冷寂,像滴入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开来,将整个明媚的春光都遮掩住了。
两人默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又恢复了明艳活泼的样子,她笑道:;好啦!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你吹萧吧,我要跳舞啦!
愣了愣,他诚恳道:;可我没带萧。
她毫不介意,;没关心!宫里有的!
吩咐了宫人去教坊司取了萧来,他吹,她跳。
一直到了中午,她不喊累,他也便吹个不停。
沉寂了多年的琉璃宫,再次传来少女清脆的笑音,伴着簌簌的落花,伴着阳春四月的暖风,伴着黄金宫瓦上灼目的阳光,随着少女转圈的裙摆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久久回响在他心里。
;你看看我呀!老看月亮干什么,上面有仙女不成?她盯着他,有些生气,;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讲,真是没劲!
他一时恍惚,差点儿脱口而出‘没什么好说的’。
明月高悬,夜风有些微凉,眼前正好一朵海棠飘零,他伸手拖住,花瓣柔软地轻抚他掌心,微痒感将他拉回现实。
;喂!她搡了搡他肩膀,一双眸子里闪着不悦,;想什么呢!
将海棠簪在她耳畔,他面上平淡又温柔,;没想什么,你讲到哪儿了?
感受着他的指尖腻过脸颊,她压了心中怒火,又恢复了静谧神色,;我说,当年我在宫墙外,遇到一个太监哥哥。
身子一僵,太监哥哥庄乞鹤偏头看她,本以为她会调侃当年往事,却未曾想她竟抬头看着月亮,努力回忆道:;那个太监哥哥长得很好看,就是脾气很差,竟敢顶撞我,气得我想砍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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