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自从母亲离家出走后父亲每天都以醉酒浇愁不高兴了就打幼小的他。对这朱与深一直耿耿于怀。后来父亲因为滥喝劣质酒而喝坏了内脏因为他本来就有黄胆病。当朱雨深看到父亲经常吐红后才渐渐原谅了他。他们父子住的屋子也是脏乱不堪。家里得到姑姑们的照顾后才勉强能支撑下去。
朱雨深十多岁时有一次大姑的公公过世了。因为那是七十多岁的老人白喜事要大操大办姑姑把朱雨深接了过去准备让他改善一下伙食。朱雨深到她家后因为人多事情杂姑姑把他放在了几个小妇女帮厨的厨房间就自顾自忙去了。
厨房里有表弟的婶婶和两个邻居阿姨。她们正在用小刀削饽荠的皮准备傍晚的酒席上用。一会儿后表弟带了一两个小孩进了厨房间他们分别是这两个妇女的儿子他们都和年龄相仿。表弟看到削好的饽荠上去就抓另两个小孩见状也上去抓。一盘刚削好的荠子被他们抓得就剩几个了。三个小孩边吃着边跑了出去。
朱雨深早就饿了见状他也怯生生地伸手去抓。谁知表弟的婶婶却打了一下他的小手打落了荠子。并吼道:“你不准拿你只配吃荠子皮。”邻居妇女坏笑着适时抓了一把荠子皮塞到了朱雨深的手里说:“这个比荠子好吃。”朱雨深虽然年纪小但他还是能分清到底哪个好吃。但他没有办法只好吃荠子皮。
这时姑姑正好送菜进了厨房间。看到这一幕后她从大桌子上另一盘已削好的荠子中抓了一把揣进了朱雨深的口袋里说:“有荠子不吃你却要吃皮你傻不傻?”
那个妇女很不高兴地瞪了姑姑一眼。姑姑走时叫朱雨深还在厨房间再呆一会儿。这时邻居家的小孩又进来了他递给朱雨深一把塑料枪叫朱雨深和他打枪战。于是他们两人就在厨房里外奔跑着玩了起来。
两个妇女看了一眼玩得正起劲的朱雨深一个说:“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跟其他人一样疯!”另一个附和道:“他以后怎么办哟长大了肯定娶不到老婆。”说完两人满足地笑了一解刚才姑姑拿荠子时的愤恨。这些话却刺痛了幼小的朱雨深他丢下塑料枪走出了厨房。
不幸的童年已把朱雨深折磨成人小鬼大。他觉得努力学习应该责无旁贷不然将是越来越糟。在小学低年级时的他就成绩出类拔萃;到了高年级时他更是具备了绝对优势语数几乎都是满分并大大拉开了与第二名的距离。特别是到了毕业班提了班长的朱雨深在学习上如入无人之境。老师把他的成绩拿到整个孙村镇去角逐他也常优胜。
此时的父亲偶尔也会因为他的好成绩而高兴。但邻居们及村上人却不认可这些他们说:“小学成绩好不能代表你中学成绩就好。再说了成绩好有庇用。考学校、找工作哪一样不得砸钱找关系?我们家的孩子如不贪玩不会比他差……”
诸如此类的话犹如一瓢瓢冷水向他们父子泼来。一次朱雨深为水稻田放水的事和本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头闹上了。那老头家的田在上游他截住了朱雨深从水库里放出的水。朱雨深提出二人对半分水谁知那老头却蛮横地说:“你家田那么小就这路上的剩水也会灌满了你们家的田。这个你都不懂你念书念到书壳子上去了啊?怎么这么笨!”朱雨深被他骂得愣在那里任由他霸道地截了水。
朱雨深来镇上上中学时中午带菜在学校食堂蒸饭吃。因为早晚都要走六七里的田埂路回家还要干农活所以非常艰苦。
一天中午吃过饭后朱雨深和几个同学一道去镇上买作业本和笔芯。当他们走到邮局门口时看到有人在卖柿子同学就跑过去买柿子。朱雨深站在远处没有动因为他口袋里除了买文具的钱外没有多余的钱。
那个卖柿子的妇女穿的那件粉红色衣服朱雨深觉得很眼熟。当同学们身子歪向一边时朱雨深看清了那就是他阔别多年的母亲。她离家出走时穿得就是这件衣服。几年了她几乎没什么变化。朱雨深知道她后来的家就在离镇不远的张村因为离得近可能经常来赶集。此时她低着头应接不暇地忙着生意。
同学们买好柿子后也没留意朱雨深就一哄而散朝文具店走了。朱雨深站在原地双眼盯着母亲看。她的面前有两框柿子红彤彤的。买的人走后闲下来时她再把顾客们挑乱的柿子挨个摆好。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朱雨深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双手拿起四个柿子准备走上前来。
恰好此时一辆装砖的破三轮车开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直接走到这边来的路。车上下来一个凶巴巴的男人问她卖了多少钱。那人边说边捏了一个柿子快速咬了几口把吃剩下的啪地一声往地上一扔说:“你快回去烧饭吧老子饿了跑完这趟要回家吃饭。”
朱雨深想这应该就是母亲后面的男人了。随后三轮车开了过去。朱雨深看到母亲把手里的柿子又放回了框子里拿起了扁担挽起了框子上的绳子准备走了。见此情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便大步往文具店走。走了一会儿后他回头看了一下。他看到母亲放下了扁担愣在了那里。
当天晚上朱雨深回家后吃过晚饭都没洗涮就和衣躺到了床上。他没有跟父亲提在镇上遇到母亲的事。但中午时母子相逢的那一幕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自从母亲走后他就生活在父亲的愤怒与打骂之中。每当他看见其他同龄的小孩躲在母亲怀里亲昵时心中就涌起无限的渴望。妈妈离家出走后两个姑姑经常来他们家。来帮忙洗被子打扫屋子等等。特别是大姑姑来的很勤快。而且在她的劝说下心灰意冷的父亲才打消了把朱雨深送人的念头。
但是有一次朱雨深和表弟一起玩水弄潮了衣服。回家后姑姑先把朱雨深骂了一顿。然后扔给他一套小衣服叫他自己换。却把表弟搂到怀里一边帮他换着衣服一边心肝啊、宝贝的叫个不停。
朱雨深当时心里酸酸的。他想姑姑毕竟不是自己的母亲她只是表弟的母亲。从此他就不怎么喜欢去姑姑家了。
父亲出去干活时怕他乱跑就把他锁在了院子里。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凳子上看书、写字。偶尔抬头看着头顶上邻家歪过的柿子树看着那自由自在戏嬉着的燕子。燕子妈妈在身边呵护着它们。石凳的凉气直窜到了他的心灵他感到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所以长大后他基本不知道什么叫“温暖”。
幼小的他当时经常在想:自己母亲到底在哪里呢?于是他便在两个姑姑面前问起母亲的事。每当此时还是大姑娘的小姑姑默不作声;大姑姑却说:“你别问了你妈是个狠心的女人。几年前她就不要你们父子了你就当作她死了吧!”这样的答案让朱雨深很不满意。
一次当他壮着胆子向父亲打听母亲的情况时父亲先拿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猛地操起杯子砸向大门。“啪”地一声响吓得朱雨深半天缓不过神来。从此他就不敢、也不想再打听母亲的事了。
但自从在镇上遇着母亲后本能驱使他后来一吃过中饭就忍不住要往镇上跑不管有没有事情要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吸引着他过去的。母亲依然是几乎每天都来卖柿子。朱雨深每次都是走到了一个灯箱后面去偷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母亲却看不到他。
他想上次如果不是那男人半路杀出来母亲应该是拿柿子上来给他吃然后和他相认。但只因那男人的出现母亲就放弃了上前给他柿子或是喊他一声的勇气。他当时失望极了才选择了离开。
这么多年来姑姑也好其他亲戚也好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一屋子关于母亲的坏话。他没有全部相信这些。每当受到委屈时他想到其他孩子可以躲在母亲怀里哭泣而自己不能时。他就在思考:为什么母亲会走、会离开自己呢?难道她就一点不挂念自己的儿子吗?于是他的心里自然对母亲产生了一些怨恨。他决定如果有一天见着母亲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喊她的。
这些天朱雨深看到母亲卖柿子时努力陪着笑脸耐心让买的人挑选。人走了闲下来时她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看着街上的行人。朱雨深觉得不光是长相、发型还有神情母亲和傻表姐都很相似。在灯箱后偷窥的他渐渐地对母亲产生了好感。可能真有所谓的母子连心吧直到下午上课时他的头脑里还老是晃着母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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