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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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级的课本到手,剩下的就是二年级的。

    金梅跟陆衡州走去镇上初中时，还未到午休吃饭时间。

    学生们正在上课，门卫也不随便放人，站在外头的两人还没决定接下来是等着还是什么的，便闻到阵阵随风飘来的饭菜香。

    金梅肚子应时应景的咕噜咕噜叫，紧接着，陆衡州肚子也发出一道长鸣。

    正觉尴尬的金梅,这下也不尴尬了，反而忍不住的想笑。

    两人正是长身子的年纪,早饭吃的又是不顶事的稀粥，这会肚子一起叫，一点儿都不意外。

    “学生还要三十多分钟才会下课,咱们在这也是干等着，先去吃个饭再过来。”金梅用的不是询问句,而是肯定句。

    陆衡州也饿,但是……

    “我没带多余的钱跟粮票。”陆衡州预计淘完课本是午饭前,赶回家的话应该能吃得上午饭,便没带钱出门。至于票,还需要说嘛,他根本没这东西。

    “没事，我有带！”金梅笑不见眼，二话不说的拉着他，直直走去街道上的某间小馆子。

    到底是肚子饿，陆衡州扯了几次手都没能扯回来,只好放弃，“行了，我自己走，别拉我。”

    闻着那飘出来的咸香肉味儿，金梅魂都被勾没了，这才有了这举动，此时听到陆衡州说的话，忙松开手，进了小馆子。

    金梅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里头卖了什么，看到壁上挂的木牌写着各种吃食，顿时扭头。

    “我要吃红烧肉饭！你呢？”

    “一样，粮票我过几天还你。”既然决定要吃，陆衡州也不扭捏。

    金梅‘哦’了声，直接去点餐。

    点餐的小伙子正靠在取餐柜那和里头人说话，金梅只听到了肉票两字，对方便因看到她身上的摞补丁而皱了眉，眼神还露出了一抹嫌弃，话声遽然打住。

    “小姑娘……”小伙子正想说你有钱跟票吃饭吗，就见对方捏着票子，指头压的地方露出‘全国’两字个。

    小伙子在馆子里也待了几年，自然看过全国粮票，也知晓这种票得靠管道才能兑换，非一般人能取得，立马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还连带的换上笑颜。

    “小姑娘要吃什么？”小伙子客气的问，话落，开始说着每天都会说的话。

    “咱们店招牌什锦面用的汤是鱼骨熬制，那味道可叫一个鲜字，面条是弹牙的刀拔面，配料为两寸宽的鱼片肉及鲜虾两尾跟酥炸丸子等，一碗只要二毛八，搭三两粮票，要来一碗不？”

    这种价格的面，也只有城里人才吃的起。金梅想。

    金梅也不是吃不起，其实她还有些意动呢，只是这种大热天，整个人热的冒烟了，哪还吃得下热汤面？

    她摇头，“不了，热死人了，就两碗红烧肉饭，大碗的，有豆汁不？有的话来两瓶，总共多少。”

    “红烧肉饭大碗的是一毛二分搭三两粮票，豆汁一瓶三分，总共是三毛钱搭六两粮票。”

    “不用肉票？”金梅问。

    小伙子愣了下，摇头，“咱们这，目前还不用。”

    金梅注意到他的用词说的是‘目前’，显然其他地方已经开始使用肉票了，至于他们这儿为什么没有，想来是政策推广需要点时间吧？

    她没多嘴问，付了钱跟票，回到坐位后，便听陆衡州问：“你咋有全国粮票？”

    “你忘了我常常收到军区包裹吗？”给粮票的人，是当年与父母死亡有关的官员，事关部队又是上一代的事，是不能说也没啥好说的，金梅便提了个头，就打住了。

    陆衡州是知道金梅在一些节日都会收到包裹的，只是不知道装了什么罢了，现在得知，看着金梅的视线，多少带上了羡慕。

    不过陆衡州也没表现出来，一如平常般淡淡的点了头，没再多问的换了话题。

    “我的饭要多少钱跟票？”

    “不用，我请你。”

    他眉头顿蹙，又听金梅说：“古时候有所谓的尊师重道，你虽不是我的老师，但这阵子很努力教我，也算个小老师了，这一顿饭就当是辛苦费，你也不要推了。”

    这么一说，陆衡州倒能接受。

    一会，两瓶豆汁及两碗份量十足的红烧肉饭上桌。

    看着油光水亮的三层肉，底下卧着被卤汁浸染成酱色的大白米饭，闻着这四溢的咸香肉味与米饭气息，饥肠辘辘的两人二话不说，一口豆汁后，立马端起碗，美滋滋的吃着。

    饭点时刻，没什么人的小小饭馆几乎一下子就挤满了人，热闹程度不已于菜市场。

    “老王，你这次去省里出差，咋还吃瘦了？”

    “唉别提了，省里现在吃肉都要肉票唉，我这一趟去，就只带钱跟粮票，哪知这一出，就这么给瘦了。”

    “啊？！肉票？咋都没听说呢。”

    “还没推到我们这儿，不过我想，也就这些天的事了……不行，晚上回时去，得跟我爱人说上一声，让她多买点腊肉备着，否则以后要吃个肉，难啊。”

    “这么惨？”

    “惨，怎么不惨，我在省城问过当地同志了，他们现在买个肉，天不亮就在供销室外头排队呢。”

    “那我回去也得跟我爱人说了……”

    听着隔壁桌对话，金梅吃饭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赶紧吃，咱们还得回学校跟人买课本。”陆衡州出声提醒，又说：“真要担心，回去再跟我爹说也不迟。”

    金梅点头，心里想：看来囤货的速度真的得加快了。

    ……

    用完饭，两人再度前往初中。

    这次门卫这，多了个极为眼熟的人，待走进时，才发现，是前些天她们来学校报考，接待她们的那位彭老师。

    彭老师一瞧见他们俩，笑说：“我听门卫说，就想是不是你们俩，没想到还真是……好了，不啰嗦了，你们俩还缺几年级的课本？”

    彭老师之所以对金梅陆衡州有映像，无非是两人是以特殊入学方式办理入学考试的，其次便是，办理那天，金梅问起了跳级考试等规则。

    一般孩子可不会问跳级的事，能问上的，都是对自身学习有把握的，所以这也是彭老师注意到他们俩缘故。

    “还缺二年级的……”金梅说到一半，双眼亮了亮，“老师那儿有？”

    彭老师点头。

    “那，那我们可以跟老师买吗？”金梅厚着脸皮问。

    “我不卖课本。”

    金梅呆了呆。这不卖还问他们缺几年级的？

    陆衡州反应倒是迅速，“需要什么条件老师才会把课本‘借’我们？”

    彭老师再度扬起了笑容。他没想到，这个一直板着脸又不爱说话的少年，反应会是这般快速，甚至点出他来这趟的用意。

    是的，他其实是来借俩人课本的，并没有卖的打算。

    不过这会听到少年说的条件，他倒是好奇对方能承诺什么。

    “什么样的条件都行？”彭老师问。

    陆衡州抿了唇，像是思考了下，才回，“当然不是，我只能干些劳力活。”

    金梅却是皱了眉，不悦的扯了陆衡州臂膀一下，冲他摇了头，随即转头面向彭老师时，面上的笑全无，隐隐透着不爽。

    她说：“下个月便是考试，我俩还要参加跳级考试，学习时间根本不够用，哪可能满足老师的条件呢，老师要是只愿意我们用劳力借得你的课本，那还是算了吧，我们再另外找找愿意卖的人就行。”

    跟谁买不是买？何必浪费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在这上头，况且她也不喜欢这般……确切来说，两人一块学习，怎么说也有革命情谊了。

    也是这份情谊在，她见不得陆衡州此时的忍气吞声。

    mmp……有啥好忍的，不就是初中课本嘛，以为真找不到人买？她就不信，钱砸下去没人卖！突然凯子起来的金梅，如此想着。

    彭老师视线再度回到金梅面上，见人一副炸毛的护短样，有些玩味，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话没说清楚。

    “同学，你们误会了。”彭老师解释，“我的条件不过是让你们好好学习，到时真的入学，也跳级了，课本就送你们不用还我，但要是只有入学，却没过了跳级考试，那课本得再还老师……”

    俩人一时看着面前的彭老师，均露出一副‘你咋不早说’样。

    彭老师也知自己是涮了人家，登时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那你们还借吗？”

    借，怎么不借！

    见两人一致点头，彭老师将手里提的编织袋递了过去，“好好学习，老师看好你们。”

    金梅看着面前的年轻老师，慎重道：“一定能跳级的，谢谢彭老师。”

    “我们会努力的。”陆衡州也说。

    “好了，课本拿到了，你们早点回去复习吧。”彭老师摆着手，让他们赶紧回家。

    两人也不停留，和彭老师道了别，便离开了学校。

    一直都没打扰他们的门卫，见两个孩子都走了，突地出声，“小彭呀，你和这两个孩子是认识的？”

    “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把课本借给他们，都不怕他俩把课本弄坏了还是弄丢了！”门卫只觉这个新来的年轻老师，实在是太好心了。

    “没事，我相信他们会好好爱惜，不会弄坏弄丢的。”他看过俩孩子报名入学的小学成绩，也见过他们问跳级时，谨慎的模样，也是这般，才在门卫提了一嘴时，回宿舍把多的这套课本拿出来。

    门卫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知该应什么，‘哦’了一声后，见小彭老师就要离开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突地来了句。

    “那俩孩子知道你带哪一班级吗？”

    彭老师脚步一顿，再度摸了摸鼻子，“呃……我忘了说，不过没事，他们要是有心，会打听的。”

    “希望如此吧。”门卫不抱期待的说道。

    彭老师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离开时，多少听到随风传来的嘀咕。

    “果然是人傻钱多的没地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