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金梅就怕一个没眼色说溜嘴,一个因担忧傻了吧唧的跑去自首,和彭兆业说了两人状况后,自告奋勇的说要留下来看着他们。
要是一般人,彭兆业不会让对方离开,但他明白金梅跟陆衡州的关系,做为家人,此时家人身体不适,留下来照看也是正常,便只犹豫了会,答应了这事。
于是高柏东及陆衡州两人,就这么在金梅如雷射般的视线下,乖乖的躺在保健室里,努力装的虚弱不堪。
期间也有同学过来‘关心’过,不过都说没几句话,便被金梅以两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的请了出去。
这点,便是许生跟牛秀燕来时,也是一样的待遇。
陆衡州对此没表现出任何意见,因为他明白,此时此刻一个不好,他这辈子就要完了。
时间在怀带忐忑下,到了下午的放学时刻。
盼了许久的广播声音,也在这时响遍了整个校园。
“各位同学,关于成功炼铁厂丢失原料事件的调查已结束,没有被带走的同学,都是遵循守法的好学生,至于随公安一块儿走的同学,也请其他同学不要过多抨击,因为事情还未明朗化,一切有待查明。”
带着校长特有的官腔,自小小的广播箱传出,保健室里,高柏东惊疑的自病床上坐起身,一副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明明……”
金梅一巴掌呼向高柏东脑袋,“闭嘴!”
陆衡州没说话,因为各种疑问与惊讶已是占据了一切,甚至在金梅对高柏东暴力相向后,遽然转头向他漾了抹微笑,说着‘没事啦,咱们可以麻溜的滚回家了’时,这一刻,所有的不明白也有了去路,明朗的让人明白,他现在能在这,全是金梅给的。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可只要回想,便能从总总细节里看出端倪。
打一开始金梅就没慌过。
镇定的神色里,虽也有遇到事前后的诧异,
可接下来便是雷厉风行的,让他及高柏东一块儿进保健室躲难。
之后是同学们的关爱,金梅只让他们进来说个两句,便赶人的,不让对方有试探机会,也不让自身透露出一丝问题。
她表情镇定的处理这一切,嘴上说的尽是让他们安心的话。
这些话,在当时听起来只觉得是在安慰人,可现在回想,只觉得……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笃定。
笃定他会没事。
能这般笃定的原因来自于什么?
收买老师公安甚至是成功炼铁厂的主任及工人?
不可能。
所以只能是他那袋子铁屑没问题。
但里头装的是什么,没人比他清楚了……这般想,原先推测的一切,似乎无解的再一次回到原点。
可真是这样嘛?
并未,反而全指向他拿到铁屑后,和金梅去学校,上缴给老师时,他去趟厕所回来后,金梅已经帮他缴交完的那一幕。
那时金梅说了什么来着?
“你去真久,我刚好看到老师,就提过去给他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家了。”
思绪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这般,又多了个问题。
金梅为他那一袋子调了包,为什么?
她先前问过袋子内的东西,已表示有问题,不放心,这才有这举动是说得过来的……可问题来了,她哪来的多余铁制物品?
一个问题解决了一个,再度衍生另一个,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陆衡州脑海里有那么一瞬充满了各种为什么,可当这些为什么,触及到金梅为自己做的这一切,全然没贪图他什么,甚至于他无害,还成了助力,是好的时,突然觉得,他想这么多干什么?
这么一想,陆衡州那因怀疑而微沉的面色,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嗯,咱们回家吧金梅。”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面上带着一抹淡笑的陆衡州,让金梅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狐疑的看着他,然后点头,“嗯走吧。”
……
距离炼铁厂车间主任过来的三日后,部分被带走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归校园,校长亦在升旗典礼时,将证据确凿、遭扣押的学生名字一一公布,也说:“这些行为不端、急功近利的同学已不配为我校学生,在此宣布勒令退学,望同学们以此为戒,勿行差踏错,耽误了终身。”
“国家培养我们,赋予我们美好的……”
接下来校长又说了什么,已被周围同学窃窃私语声淹去,金梅似有所感的瞥向某处,但见是陆衡州看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嘴巴开开合合,无声的说着:没事啦~
说罢,露出笑容的金梅,不知这一瞬留给陆衡州的,是这段青涩稚嫩的感情中,最唯美的一幕,也激起他那无波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升旗完,回到教室后,彭兆业开始给班上同学分配工作。
“我们都是国家精心培养的未来栋梁,领导下的指令,不仅要跟着方针走,还要勇于表现积极的一面,这才是思想觉悟高的好学子!”
“现在各地都在炼钢,咱们学校也不能落后了人家,等会左三排的同学,负责伐木捡柴草,四五六排同学和老师一块儿架高炉,七排同学去教务处领取炼钢所需材料,记住,咱们目标先是提取铁水,其次是……”
金梅是四排前座,陆衡州是六排后座,两人倒是同了一组。
很快的,教室便在老师发落完,开始行动后空了下来,金梅这组跟着老师,一会搬砖一会和泥,在空旷的操场附近,慢慢的架起高炉。
城里的孩子哪曾干过这种事,一时半刻不懂老师指使着什么,这拿错、那拿错,招了骂、挨了笑,闹了许多笑话,最后在几个农村孩子提醒下,慢慢的知晓怎么弄,倒也将砌起的砖,弄得似模像样的。
“你们真厉害,咋啥都懂呢?”
“这哪有啥呢,咱们村,一旦农闲就是烧砖砌墙盖房子的,打小就跟着大人一块儿做,习惯了就会了。”面对城里孩子夸赞,农村孩子多少感到骄傲,不禁说起小时候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的事儿。
四五六排的同学,一时之间倒是聊的愉快。
高炉砌好,还得阴干个几天才能使用,老师便指使他们去帮忙砍树捡树枝的同学。
“你说咱们学校的树都砍光了,以后哪还有树遮荫阿,准是热死人了……”
金梅听到同学这般抱怨着,心里也是跟着无语的。
校园内能见到的树都砍光了,炼钢结束后,还会再种上,还真是……
几天后,高炉一干,开始放入枯枝柴禾试探高温下会不会炸炉,待火势越来越旺烈,炉也安好时,老师立马令拎着各种破烂铁器品的同学,将手中物扔进炉子里,然后便开始无止尽的添柴与捡柴草了。
金梅长得娇小玲珑,一下就被划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类,直接被留下守着炉子。
守炉子看似轻松,实际却不。
得时时刻刻守在炉子旁,注意温度并添柴或铲灰,于是一天下来,金梅只觉自己要被烤焦了。
头发微炸,两颊通红,身子一片热烫,鼻孔里更不用说了,满是烧柴禾时吸入的黑灰,呼吸一整个不畅。
一回到家,金梅二话不说的冲去洗澡,忙清理堵塞难受的鼻孔,让不舒服的肺管咽喉好点,也在这时想到,她这儿的铁水用柴禾烧都能烧到满鼻子灰了,去炼钢厂支援的大哥二哥不就更惨了?
那儿烧的,可是煤炭呀……
晚上时,她开始拿起许久未动的针线,开始缝起了蹩脚的口罩。
陆雪薇正折着自己的小衣服,见金梅缝着东西,好奇问:“梅姐姐,你在缝什么?”
“做能遮挡灰尘的口罩,顺道给你大哥二哥们也做几个。”
“做这个干啥呀?”陆雪薇不懂。
金梅略略解释了下源由。
陆雪薇听了,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梅姐姐对哥哥真好,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落下,我衣服弄好了就帮你一块做吧。”
有陆雪薇的帮忙,本来要两天才能做好口罩的金梅,当晚便完成了。
“给,薇薇做的,让你守着高炉或是空气不好时,戴着防尘。”一早,金梅就将口罩给了陆衡州,也说:“我打探过了,大哥二哥支援的炼钢厂在离咱们学校不远的地方,走上两小时便能到,我想放学时,也给大哥及二哥送口罩过去。”
陆衡州应了声,和陆雪薇一样,表示不解。
“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
金梅再一次的解释原因。
“那我陪你去吧,左右没事。”
……
从镇上的广源初中走去大哥二哥支援的炼钢厂就要两小时了,回来又是两小时多,时间上一耽搁,回到村子便是落得晚了没饭吃的窘境,所以一到下午,金梅抓着时间,和老师说要去炼钢厂找人的事。
不过去找彭兆业时,却被班上一名同学拦了下来。
金梅看着拦着她的同学,眉头微微皱起。
“金同学,咱们下周就要开始期中考了,你觉得这次考试,有哪些题会出阿?”问话的同学,说的同时也摊开手上课本,一副不容拒绝的要金梅给他指题样。
粱开来在班上也是个人物,除了成绩名列前茅外,人也很奇怪,总是相信自己能考这么好的成绩,都是因为考前问过同学而来,于是这也造成他每次考试前,都会拿着课本与作业,一个个的问起班上同学。
金梅今天已是被问第三次了,难免有些不悦。
“你早上不是问过我了吗?”
“有吗?”粱开来讶异道。
“刚进学校时,午饭前,及现在。”金梅木着脸。
这么一说,粱开来像是想起来了,露出一脸恍然大悟样,但下一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迳自说:“没事,现在再问一次也一样的。”
金梅:“……”哪里一样?
见金梅没说话,粱开来依然故我的说着:“你觉得这次期中考会考哪些题目阿?我这几天复习时,总觉得每题都会考,你觉得呢?”
粱开来的问话,一如早上。
一模一样!
金梅忍住微升的火气,回着,“你觉得每题都会考,就每题都解,反覆做到会,不就行了?”
彷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粱开来楞了楞,嘴上喃喃,“可我脑子记不住这么多阿……金同学你就好心的给我指几个题,让我参考参考吧,不麻烦的。”
你不麻烦,我被你问三次都烦了。金梅无语的想着。
“这也没多难,老师不是常说了嘛,同学要互助互相学习,这样咱们才会进步,也是……”粱开来就这么baba的展开说教模式,听的赶时间的金梅,头都大了。
她不高兴,也被说烦了,心里又急着走,顿时没好气说:“行行行,指指指,在哪儿呢?!”
粱开来笑着将摊开课本往前递,还贴心的奉上铅笔。
金梅课本没接,只抽起他的铅笔,连看都没看一眼的,胡乱圈了几个题,就将铅笔拍在课本上,“好了,不要再来烦我了!”
“呃,你没翻页……”
见过烦人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烦人的,金梅几乎是在笔拍上,粱开来说话间,扭头就走。
那走,跟飞无异。
粱开来头才从课本上抬起,话说一半,金梅的身影早就拐入走廊上,留给他一个娇小的背影。
“这速度……见鬼了吧?!”
被粱开来这么一耽搁,金梅去找彭兆业时,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慢上了十五分钟。
不过到了教师办公室时,却见陆衡州从里头走出来。
陆衡州见到她,便说:“我和老师说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金梅点头,不耽搁时间的和陆衡州走出校门,往炼钢厂去。
“你知道我刚刚遇见谁吗?粱开来,那人今天问了我三次期中考题,还问了就忘!不想回答懒得理会还拦着不放,简直气死人!”路上,她说着刚才遇到粱开来的事。
“那你怎么脱身的?”
“胡乱圈几个喽。”金梅说着不负责任的话,笑的忒坏,“谁让他不长记性也不长心眼,没瞧见我急着离开满脑门汗吗?”
陆衡州看着她额头,淡笑,“既然不想应付他,别理就是,会自讨没趣的离开。”
金梅眨了眨眼,“你用这招对付他?有效?”
“嗯。”
“早知道我就学你……下次我试试!”金梅一脸懊恼。
陆衡州没再回话,金梅亦是想着,下次再遇到粱开来这般,怎么应付过去。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走着路。
路上,看着前头山景,遽然发现,才几天而已,前方山头,过往的青山绿水只剩下一层淡淡的余荫,而这点余荫还被遮天蔽日的黑朦烟尘盖去。
看着这一幕的两人,心里不一的产生了想法与感慨。
金梅是知道历史的人,看着山明水秀的好风景在这短短时日内消失殆尽,心里那能不感慨?
陆衡州落在光秃山景的视线里,眼底有着迷茫。
“大山砍成这样,没问题嘛……”虽然复学没多久,可该有的常识还是补上的,陆衡州说了这话,嘴上喃喃,“我怎么觉得,上头再这样搞下去,底下人如何生活呢?”
陆衡州是个敏锐性很强的人,同时还聪明……有些事,一点及明。
“如果日子没法过了,你觉得该如何?”金梅隐晦的说着。
“你指哪一方面?”陆衡州话一落,便自个皱了眉,“如果真是这样,温饱为重,其他为次要。”
“但要是温饱跟上学只能二择一呢?”
他看向金梅,语气坚定道:“那我会努力让它鱼与熊掌兼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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