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深渊（二）

    十八、深渊（二）

    两人相距深渊的近度实在令人不安，于是缘修即刻决定立刻转移。

    大步走到张小凡面前，借助从风支撑，费力的把张小凡扶起来，不过她个子矮小，架不起张小凡，只能伸出手臂勉勉强强环住张小凡的腰，不至于张小凡站不稳而倒下。张小凡苦力站着，手扶搭在缘修肩上，全身这会连动弹的力气都快没了。场中激战仍在继续，魔教那帮人也渐渐占不到优势，有撤退的意图，而且表现明显。怎料她这边几位出身正道的家伙看出了端倪，封锁了魔教妖人的退路。

    缘修嘴角直抽抽，这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叫做什么来着，哦，叫英勇无畏。说的直白、不好听、一针见血揭老底的叫做有勇无谋，有眼无珠！啊，这词没用错吧。没看见对方与己方的战力现在几近枯竭，硬碰硬两败俱伤是跑不掉的，魔教妖人有意打退堂鼓，装装样子放走就是。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有柴？

    此番把魔教妖人的退路全部封锁住了，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人若急了，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最常见的一个例子，譬如要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缘修是万分焦急，然而这个时候又不能高声呼叫，若是让同伴分了神，她这帮人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朝阳都还是个危险系的未知数。当下只能心怀焦急的支撑张小凡颇重的身躯，一步三挪的向前跨出几步，希望尽量远离目前的不安全地带。对她与张小凡来说，只要场中任何一人竭尽全力发动最后一击，那么着最后一击从中心向四周扩散的力量足以把两人瞬间撞入深渊。

    这担心终究成了现实，缘修还来不及与张小凡撤离这极度危险的地带，魔教众妖人中已有一位双目、脸颊通红，身体在不断膨胀起来。所有人立刻面色严肃起来，似乎魔教中人还有一声惊呼。缘修蓦地睁大眼睛，那家伙是要自爆！耳边传来几声呼喊，具体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了，迎面而来夹杂血雨、肉末、巨石的巨大劲浪已经把她和张小凡两个冲散，推落深渊。

    落渊前似乎看到一张惊慌的脸，但那是谁的脸。那个时候眼界模糊，狂猛的气浪把她同张小凡两个人瞬间掀倒扫落至身后的黑色深渊，体内瞬间而来的巨大震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那是陆雪琪所受到的魔教妖人自爆伤害，她全部承受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是了，她在下坠。缘修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然而什么也看不见，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在下坠，然而身体使不上力，什么也做不了。

    忽的□□一暖，耳边有低低的虎啸声，竟是从风已化作原形，用脊背接住了她。在从风的背上翻个身，气息不稳，断断续续道：“好、好从风，干的、干的、漂、亮！”从风又是一声低啸，身体作势要向上飞去，缘修大惊，忙阻止它道：“不行！从风我们得下去。”张小凡与她分散跌落下来，她侥幸让从风找到，张小凡却不知所踪，他伤的不轻，十成是跌落下去了。

    从风哼哼几声，扑哧扑哧的从鼻子里向外喷气，缘修懂得它的意思，张小凡多半凶多吉少，没准这会已经断气了。而且这深渊之下散发出的气息，令从风异常的警戒。缘修眼神温和，伸手抚摸从风巨大的身躯，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懂，但不论怎样，不能丢下他不管，倘若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也会把他治好。就算他真的不幸运，挂掉了，就算是尸体，也要把他带回大竹峰，不能让他死后还无处可归。那家伙，大竹峰现在是他唯一的归宿啊。”

    从风沉了身体，急速向下飞去，缘修趴在从风的背上，紧抓着它的毛发。许久，从风落在了地上，缘修知道她们这是已经到了深渊之底。无情无尽的黑暗包围着缘修和从风，忽然间这黑暗中出现了一束光，那是一束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在黑暗中漂浮不定，似乎围绕着黑暗中的某一物在旋转缠绕。接着这束光虚无缥缈起来，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哪里是什么光芒，分明是一只阴灵。不知何时死去，出不得这深渊，入不得轮回。

    突地，那阴灵前方亮起了玄青色光芒，阴灵似乎有些畏惧，向后退去。随即噗通一声，一声惊叫：“阴灵！”缘修心下一松，又是一紧。松的是听张小凡这声音，还好，活着。紧的是他着一喊，怕是已将这深渊之地的沉睡之物全部喊醒了，那个笨蛋！果然，不多时以张小凡为中心，左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连头顶都不放过。不过片刻的功夫，这黑暗中竟苏醒了无数的阴灵，数量之大，令缘修也是一惊。那些阴灵围绕在张小凡周身，却因对烧火棍颇为畏惧，不敢上前。突然阴灵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大肆的向缘修这里袭来，快要接近时，一声巨大的虎啸声响彻整个深渊之底。阴灵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纷纷尖叫着四散逃开，远远的躲在周边卷缩着瑟瑟发抖。

    张小凡也被这声虎啸吓得一惊，手里的烧火棍的光芒黯淡了一下。他向发出虎啸声的地方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一声音道：“站在那里别动，我过去。”张小凡立刻欣喜若狂，这无尽的黑暗中他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这是他小师妹的声音。他倒忘记了，缘修与他是一同跌落下来的。

    缘修拍拍从风的背，道：“看见那玄青色的光了么，到那里去。”从风背着缘修一步步接近张小凡，哗的一声，从风一只脚踏进了水里，随即又快速的抽回去，这水冰凉透骨。低低的呜咽一声，随即身子腾起，在离水面一臂远的距离飞行起来。到了张小凡身边，借助烧火棍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张小凡此时的全貌，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全身的衣物湿透。张小凡被这眼前突然出现的巨虎吓了一跳，身材与水麒麟相差无几。接着这巨虎的背脊上伸出一只小手对他轻轻摇晃着，“小凡师兄，快上来罢。”张小凡苦笑一声，他站起来都是勉力了，哪还有力气上的了这巨虎的背。

    忽的一阵轻风从头顶吹来，抬头一看，一直巨大的老虎爪向他迎头拍来，张小凡吓得眼睛一闭，不料虎爪并未拍下，转到张小凡身后，向拎小鸡一般，抓起张小凡的后衣领向背后一甩，把他甩到了虎背之上。张小凡张开双眼，惊魂未定，愣在那里。缘修见他那样，一声轻笑道：“从风，你吓着他了。”从风却是鼻子里扑哧一声，张小凡□□的在它背上，它可是很讨厌的。借着烧火棍的光，寻着一处硬地，便落了下来。缘修抓着它的毛发，顺下地来，身子还是有些不稳。张小凡没那么好的待遇，从风身子一抖，把张小凡掀下背脊。张小凡吃痛，“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更加眩晕起来。

    张小凡撑起身体，摇晃几下脑袋，才回过神来，他已在陆地之上。眼神恍惚的看了一眼从风，道：“多、多谢。”得来从风鼻间一声轻哧，张小凡愕然，这虎似乎非常的不待见他。又把视线转向缘修，道：“小魔师妹、这虎~~~~~~？”缘修道：“啊，它啊，你认识的。”

    张小凡一愣道：“我认识？”缘修微笑道：“从风，你不认识么，我天天佩在腰间的，从风的的原形是白虎。”张小凡张大了嘴，缘修又道：“先别管这些了，休息一下，调理一下伤势，积攒一些体力，要找出路的。哦，还有，你的烧火棍收起来吧，不用祭起。有从风在，那些阴灵不敢接近分毫。”

    两人在黑暗中闭目调理伤势，四周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忽听一声惊叫：“阴灵！”缘修猛地张开双眼，黑暗中无数的阴灵向一处急速聚集。那处蓝色的光柱闪耀，四下舞动，隐约看到白色的影子晃动。

    “陆师姐！”

    “陆师姐！”

    缘修与张小凡两个先后叫出声，缘修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平安在上面的陆雪琪此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眼看阴灵围绕过去越来越多，蓝色的光柱不稳的闪烁，忽的一阴灵钻了空子向陆雪琪扑去，陆雪琪心中一急，挥剑阻挡。这边刚撤了剑，背后无数阴灵向她扑来。陆雪琪瞬间觉得手脚冰凉，她是知道这些阴灵的厉害的，若是让它们得逞，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惊慌的看着朝她扑来的无数阴灵，“陆师姐！”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震疼了她的耳膜，周身橙色光芒大盛，将阴灵们弹了出去。然后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玄青色的光芒，接着一声虎啸，她只觉一阵风扫过，那些原本围着她的阴灵尖叫着四处逃窜，自己也在愣神间让什么叼起来，向玄青色光芒处跃去。接近了，看见缘修跪在地上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地上滴答滴答数滴鲜血。张小凡扶着缘修一脸的惊慌失措，“小魔师妹你怎么了？”

    缘修手抓着衣襟，力道大得似要把衣襟扯烂，努力平复体内乱窜的气息，压下喉间的腥甜感，但仍有少数的血沿着嘴角流了出去。平复了呼吸，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才抬起头来，果然，以她现在的身体及力量施用大法护身护住一个人有些勉强。

    “陆师姐，怎么会在这里？”缘修勉强说出一句连贯的话，陆雪琪面色已恢复如常，却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里隐忍，半晌才道：“救你、们。”眼睛瞥见了张小凡，顿了一下。缘修松了身心，就势半倚靠着张小凡，对着陆雪琪的双眼，道：“呐~~~其他几位呐？”陆雪琪摇头，道：“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自爆的爆炸把众人向四面八方推去，陆雪琪等爆炸波一平息，便纵身御剑下了深渊。她没想那么多，她当时唯一的心情便是下来深渊，找到缘修，张小凡是顺带着的。可以说如果当时是张小凡一人掉下深渊，她不会毫不犹豫下来深渊，即使那个时候有想要救他的心情，也会思考一番如何营救张小凡。

    缘修眯了会眼睛，又睁开，无声的笑了起来。张小凡面露焦急，刚才缘修的样子他实在担心。伸手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以示安慰，道：“我没事。”抬首向上看去，是无尽的黑暗，皱了皱鼻子，道：“走罢。”招手叫过从风，从风蹲下身子，缘修颇为吃力的向上爬。陆雪琪看她费力的样子，上前一步，拦腰抱起缘修，纵身一跃上了虎背。两人上了虎背，从风立刻站起身体，留下张小凡站在地上。突然他看见从风对着他瞪眼，露出两颗虎牙，抬起一只虎爪，呼！张小凡被拎住了后领，甩上虎背。张小凡再一次感叹，这虎是真的不待见他。

    缘修靠在陆雪琪怀里，伸手向一个方向指去，道：“从风，往那里走。”从风腾起身子，映着陆雪琪的天琊剑光芒，慢速飞行，将那群阴灵甩在原地。陆雪琪从一开始对这只虎的气息很熟悉，现在又听缘修叫它从风，多少猜出了什么，道：“它是那把刀吧。”背后的张小凡惊道：“陆师姐，你怎的知道？小魔师妹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跳呐？”缘修道：“陆师姐，那么说不对。应该说，那把刀是从风，而不是从风是那把刀。”张小凡不解：“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它啊。”陆雪琪这时才道：“是因为，从风的原形是虎吧。”张小凡脑袋里问号跳来跳去，小魔师妹和陆师姐在说什么呐。

    “这不是向上去的路。”行进中的陆雪琪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缘修脑袋低垂着，一手揪着陆雪琪的衣襟，一手揪着从风的虎毛，道：“哎？陆师姐，我没说么，我们从深渊之底找出路。”陆雪琪低头看了一眼缘修小小的脑袋，道：“你没说。”张小凡也道：“小魔师妹，你确实没说。”招来缘修一声低吼，“你合该不招从风待见！”张小凡道：“小魔师妹，你怎么知道这只虎不待见我的，我没说过呀。”陆雪琪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语，不禁嘴角勾起。竟抬起手来揉了揉缘修的脑袋，缘修一愣，然后笑眯了眼。

    三人一虎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不知行进了多久，这个方向竟似没有边际一般，又过了许久，仍旧没有到得尽头，这深渊之下，除了大得惊人，竟是没有一点生灵的迹象，除了刚刚遇到那群阴灵，当然已不能算作生灵，都被叫做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