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孤月高悬。
月光之下,清泉中映出泉边那个美丽的白色身影的绝世容颜。
陆雪琪的丝帕入泉,指尖微凉,她轻轻地将丝帕的水分拧干,折叠了几下,托在掌中,起身往哪一处火光摇动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堆她刚刚燃起的火堆,因为这个季节山上的枯枝也不是那么多,夹杂了些许青枝在火堆中燃烧,倒是有阵阵清木香味在这一片散发出来。
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天琊剑静静的躺在从风的脑袋上,蓝色的剑身在月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而从风硕大的身躯趴伏在地面,缘修半倚着它柔软的腹部,眼睛紧闭,眉头紧紧皱着。陆雪琪靠近她坐下,将人揽在怀中,擦拭她有些许血迹的额角,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长长的伤痕,和她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受皇鸟的箭羽所创。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伤口边缘抚摸,眼中是止不住的疼惜。
忽然,在这一双白皙的手下,一双星眸张了开来,怔怔的看着她。
“疼么?”陆雪琪的双眼中有一种东西在朦胧的月光下忽然发闪,带着明亮的光芒从她的眼眶中滴落。她给她清理包扎伤口的时候,那些细长的伤口如同利刀一刀刀划在了她的心上。她的手是颤抖的,心更是颤抖的。即便那样,陆雪琪也没有敢流下眼泪,她不能让自己的眼睛模糊。她还没有看着她醒过来,她就得坚强。
当缘修那一双明眸在月光中张开,陆雪琪那一刻抛弃了她所有的坚强,这个从来在外人面前冷清孤傲的女子啊,只有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才展现出所有平常女子才会有的情绪。
缘修抬起手去,食指弯曲,去擦拭那珍珠一般的光芒。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指尖,烫了手也灼了心。“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她的头依靠在陆雪琪的胸前,声音听起来虚弱不足。
陆雪琪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放在胸前,微微摇头,“只要你安好,我从不会觉得哪里苦。可是”陆雪琪将她轻揽着,不敢那么用劲,怕弄疼了她身上的伤口,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想将怀中的女子紧紧抱着,哪怕是揉进她的骨血当中去。
然而此刻她不能。
缘修听得出陆雪琪哽咽之音,手上微微用力,带着陆雪琪的手从她胸前离开。摊开陆雪琪修长却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心口。“你听,师姐。我的心在你的手心下。”
手心下的温热让陆雪琪怔了一下,随即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脉动通过在她的手心传到了她的全身,连着她胸腔里的那一颗心,两颗心跳动的声音清晰在她的脑海中响动。
“惜安。”陆雪琪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只是任凭谁听到这一声,都无法忽视其中的深情。
缘修在陆雪琪的胸前轻轻蹭了几下,找个一个更舒适的地方依靠。按着陆雪琪的手,缘修的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只要它还在跳动,我就一定会是安好的。身上的不过都是皮肉伤,用不了几日也就好了,师姐不要那么忧心,好么?”
陆雪琪嘴唇微动,眉宇间仍旧是放不下的担心。这个人她再清楚不过,什么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但唯独在受伤这一方面,能瞒住她的不会让她知晓,实在不得不说的却又总是会瞒她几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说与她听,为的只是她不会那般担惊受怕。
就像此时,她轻描淡写着那样的伤口所带来的伤势。
陆雪琪无法对她置气,更加舍不得。
一阵凉风吹来,将火苗的影子拉斜了许多。陆雪琪将缘修往怀里搂紧了些许,看了一眼这山顶上空的明月,月光清冷,撒落在这个清泉旁边,似乎使得周围更加清冷了。
这样的凉夜对惜安的身体不好,陆雪琪低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只有她手掌一半大小的物件,借着月光看去,是一艘极其精致的木船。这是她包扎伤口的时候,从缘修身上拿下来的,只是平日里都是缘修在调用这艘仙船,替她打理好一切吃穿用度,她却是不会使用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只在这山头清泉边简陋的点起一堆柴火来照顾缘修,让她的身体在这寒凉里受苦。
“你教我这仙船驱使的办法罢。”陆雪琪拿着仙船,缓缓放在缘修的眼前,缘修点头,这些她早该教与她的师姐的,是她一时疏忽了,总想着陆雪琪只需要好好在修行一道无需烦心琐碎之事,却也忘了,她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仙船的驱使的方法倒也简单,它本就是为了方便出行而被炼制出来的,繁杂的驱使方法反倒是徒增麻烦。只需要固定的咒语吟唱,再有一点法力支撑,便可以收放、操控自如。清光下,陆雪琪将仙船放在了清泉附近的一个类似平台的巨大空地上,几声低语之后,那船身立刻起了变化,顷刻之间已是一艘大船的模样。
陆雪琪抱着缘修轻轻一跃,跳上了甲板,从风的身躯上白芒微微一闪,它的身形看上去小了不少,只是它的头顶上天琊剑依旧静静的躺着,就连它纵身跳上甲板的时候,这一把蓝色的剑却丝毫没有位置的偏差,在它脑袋上平躺着。
船舱中只有微微的月光映出里面的轮廓,陆雪琪在船舱中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不愿意放下怀中人去点起那些放置在四周墙壁上的油灯,抬脚便要往楼上走去。
一点微弱的亮光在月光的影子中亮起,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陆雪琪诧异的向亮处看去,只见从风学着人一样站立起来,两只前爪紧紧扒着木墙,两条后腿却是颤颤巍巍的站着,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着一只燃烧的火折子,正在点燃它上面的那一盏灯。
陆雪琪的眼角动了动,看着从风两只前爪抓扶着从墙上慢慢退下来,再往下一盏油灯走去。那些它点过的油灯下方,大概都是它趴着两只前爪的地方,留下了不少爪痕,照此下去,这船上的每一盏油灯下面都要有它留下的印记了。
只是陆雪琪对此并不显得在意,她的目光看向从风头顶的天琊剑,不管从风是起身站立爬墙,而是落下来恢复到四脚着地,它都上依旧平稳的顶着天琊剑。陆雪琪淡淡看了一眼天琊剑,抬脚踏上楼梯。“不要总是欺负从风。”
白色的衣角在楼梯处消失,声音却远远的在船舱里回荡,“今晚,你守夜罢。”
从风脑袋上的天琊剑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从剑身中一道蓝光射出,显现出一道清晰的人影来。
深夜,缘修缓缓张开双眼,身体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伤势并不那么乐观,虽然看上去都是一些皮外伤,内里却是最糟糕的。皇鸟箭羽上的橙色火焰,纯正之极,不仅是在灼烧着她的血肉骨头,也在一点一点灼烧着她全身的经脉,倘若是运起周身的灵力抵抗,那股灼烧就像是得到了资源一般,灼烧得只会更加厉害。
若非她心志坚定,只怕早已在陆雪琪面前露了馅,又会惹得她的眼泪。
陆雪琪在她身边沉沉的睡去,手却是紧紧地抓着她的,缘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这一片刻的想法之间,那一股在经脉中奔涌流窜的灼烧又一次奔袭而来,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最后冲向心脉的位置。
忽然,这一次心脉的位置腾起一阵阵清凉却又温和的东西,将冲袭过来的灼烧一一沿着脉络顶了回去,如此几次三番,在这样一种循环中她快要筋疲力尽。缘修此刻周身大汗淋漓,衣衫尽湿,伤口在汗水的寝浸中的痛感快要被麻木掉了。她已无力再去做些什么,好在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微乎极微了,而那一股清凉温和的东西却在心脉处越来越强大。
清晨,东方微明,太阳将出之时,陆雪琪缓缓醒了过来。她眼眸中有一瞬的迷惘,却在刹那间消失,紧紧地盯着身侧人的脸庞。缘修的脸色比昨夜苍白了许多,她抬手想要摸去,不经意间碰到了她湿凉的衣服,登时心中一跳,坐了起来。
缘修的眼皮微微颤动,却不见她睁开眼睛,只见她的嘴唇张合,声音带了几分嘶哑无力,“师姐······替我换一身衣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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