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十九章

小说:[德云社]锦瑟 作者:安啾
    程翘两根手指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那天走的时候慈小杭塞到她兜里的。这只手尴尬地在空中立着,抬起来也不是,撂下去也不是。

    其实吧,抽烟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说到底也不犯法。德云社抽烟的演员有一票,其中属谦儿大爷最有名。

    毕竟咱不是凭嗓子吃饭的。

    她可以不管不顾地让他别管她,可这话都不用说出来,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她自己都想抽自己大嘴巴。

    他来德云社那年,她十五。

    程翘早慧。别人家的姑娘每天与同学笑呀闹呀,叽叽喳喳正像一只小麻雀。她每天都自己倒地铁坐公交,每天上学都觉得自己进了麻雀窝。

    程翘知道自己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们都是孩子,她不是。她是自己挣钱的,她身上的校服、书包里的课本都是自己一嘴一嘴说出来的。在一群天真可爱的小麻雀中,她显得格格不入。

    说来也怪,她并不觉得遗憾,对少女心这种东西她既没有概念也没有体验。

    说来更怪,这个她缺失了十年的体验是随着孟鹤堂来的。

    她自己挣钱了,自己养活自己,所有人都拿她当大人看。即使是师父师娘也不把她当做一个小麻雀,他们知道她心里有数,像墙角的喇叭花一样不用管它也可以开得很好。

    全德云社就孟鹤堂不这么想。

    即使她亲叔叔放心五岁的她拜师学艺从此在别人家里过活,即使她从小玩儿到大的辫儿哥放心留她一个孩子在德云社整整六年不闻不问,即使在小园子演出除了老先生属她挣得最多。

    那孟鹤堂也不这样想。

    她是一个小姑娘呀,多可爱一姑娘啊。孟鹤堂跟自己说,好好对她,她是妹妹。

    他拿她当妹妹疼了三年了,疼不下去了。他终于发现他不喜欢她当他妹妹了。

    程翘把烟盒甩到桌子上,站起来胡乱抓起自己的书稿塞进包里,抬起腿就要走。

    手腕子一下子给人掐住了。

    “坐下。”孟鹤堂决定和自己长歪了妹妹好好谈谈。

    程翘现在就看不得他这副好哥哥的样子,她觉着对不起他。

    人家把她当妹妹,她却想睡他。

    她顺从地坐下,低着头不说话,自个儿瞎琢磨。

    她想孟鹤堂要是劝她她就哭,训她她就恼,打她她就跑。哭的情绪酝酿上了,撒泼的台词儿想好了,逃跑的地图她都画好了。她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

    她没想到孟鹤堂走过来不是劝她训她打她来的,他是来抱她的。

    她就那样坐着,整张脸埋他怀里了,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孟鹤堂把人往怀里一带,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心都软了。

    什么喝酒抽烟纹身,这都挡不住她程翘是个软乎乎小丫头,都挡不住他疼她的心。

    “你怎么了?”他问她,却像是没有期待一个答案。

    怀里的人没说话,只是无声无息地把头压得更低了,手死死的抓着孟鹤堂的袖子,留下了深深的几道褶子。

    她想叫他哥,她想跟他说,我没事儿。但她脑子里乱极了,自打孟鹤堂的双臂围上来开始。她不住地想他的眼睛,想自己,想以前和他一起的种种,想那天小关助理甜甜的笑。

    最终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呜咽。

    她已经死命地咬住了嘴唇不想叫它跑出来,可哪里拦得住呢?它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像小奶狗无助的呜咽。

    程翘不想哭的,是她做错了事这会儿轮不着她委屈。她就不应该到处瞎蹿不应该抽烟不应该跑去剧场不应该听人墙角不应该对他起这样的心思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

    “你说说你,这是为什么呀?”他见不着她泪珠子往下掉,低头看她也见不着脸,只有一个脑瓜顶,栗色的发丝捧着一个小发旋儿。

    “为什么?”她总算说出话来了。

    “为你呀你个大傻子!”

    话说出来了,她是痛快了,嗓子也放开了,哭的那叫一个尽兴,哭得一个劲儿打嗝。

    她紧紧搂着孟鹤堂的腰,像抱住山洪中的浮木。

    孟鹤堂真像一块浮木,程翘就是那山洪。浮木一动不动,单薄的身子摇晃那也是因为山洪。

    浮木本来不是浮木,都是因为山洪它才漂泊不定。

    浮木在犹豫,它想它是该顺着山洪漂走呢,还回到风平浪静的岸上。

    孟鹤堂这个木头吧,一想事儿就出不来。他那样呆呆地立着,半天不说一句话,程翘的心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程翘止住了眼泪,把脸上的什么眼泪鼻涕通通往他身上一蹭——这会儿来不及跟他的半袖说对不起了,挣脱了他的束缚,拔腿就走。

    他醒过来去追她,他想问问她这事是不是同他想的那样,可等他追出去时她已经出了剧场。

    他的鞋带开了,他没去管它。他跑太急撞着人了,那人的骂他没去管它。他跑得岔了气,他没去管它。他撞翻了路边的自行车,他没去管它。

    最后有一个东西他不能不管了。

    红灯亮了。

    红灯亮了,她走远了。

    程翘十八岁的第一场秋雨终于开始下了。

    就一条路隔着,就一个红绿灯拦着,他们不能走到一起。就算是一起淋着雨,就算脸上都挂着泪,就算心里想得确实是马路对面的那个人,他们也没有走到一起。

    孟鹤堂不知道在马路这边儿站了多久。

    他回剧场了——程翘的东西还在那儿呢。

    稿纸上是没整理成型的段子,钢笔是师父送她的长刀研,还有被她画的乱七八糟的烟盒——估计是创作之余随笔瞎画的。

    烟是台产的520。

    孟鹤堂只看了一眼就掐着烟盒不撒手了。

    520下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三个字,就是用那杆长刀研写出来的。

    孟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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