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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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级是有能力者的通天管道,但不代表学校不会为了成绩好的学生，忽略了成分与家庭问题。

    所以这名考生指着金梅时，多数人都为金梅感到可惜了。

    这是个重视成分并政治审核严格的年代，那怕金梅没做什么，但是连坐的模式，也能扼杀掉她的努力。

    金梅亦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多少生了股闷气,不明白这份针对是咋回事。

    “那位是我家长没错，但是他干了什么了？”这阵子和陆衡州针锋相对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反问的话犀利的跟把刀似的，让人一时之间也没法说出陆有彬干了什么坏事。

    毕竟陆有彬还真没干啥,他不过是挽起短袖子罢了，又没如何。

    问话的老师一时沉默,而指着金梅鼻子的考生,也愣了楞。

    “你这么急着把我指出来,难不成引起我叔叔生气的那位同志,是你家长？”金梅突然问,又说：“我叔叔平时可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定是你家长说了什么过份的话，才让我叔叔这般，不过就是这样，我叔叔也没对你家长如何，你又何必急着讨回场子,一副找碴样。”

    “我、我我……”那名考生在老师视线下，胀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刚才引起冲突的家长是你爸爸？”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问起这句话来，别有一番审问人的味道。

    “呃……”

    “可别说谎阿同学，老师那儿都有登记入学的纪录，那人是不是你家长，一查就知道了，要是知道你说谎，你说学校还有你的位置吗？”金梅见话一出，这人变慌了，一下就确定那位刺激陆有彬有所动作的人，是眼前这位的家长没错了。

    果然有什么家长就有什么样的熊孩子，哼！

    “老师我……那、那人是，我、我我……”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该考生被金梅这么说，紧张的都快哭了。

    吱吱唔唔的话，即便没有说清楚，也一清二楚。

    出了这事，陆衡州火急火燎的把试卷写完，一过来交了卷，就说：“你什么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既然要做这种小人行为，就要承受后果。”

    说罢，陆衡州承认，“刚才那位身材高大的是我爸爸，他是带伤退役的军人，自身拥有明辨是非能力，不是人家说啥就被牵着鼻子走的人，这点老师们见他们没打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眼前这位金梅同学，她爸爸是革命烈士，她的成分绝对没有问题，如果不信，老师可以看她提交的资料。”说到这，陆衡州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言语异常锋利，“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同学家里是什么成分？既然能这么指着别人，一副揪着小辫子样，想来来头不小呀。”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一下就把陆有彬及金梅撇的干干净净的，还顺带倒打一把。

    像被戳到某根敏感神经，该考生一改吱吱唔唔的语气，大声喊，“我成分没问题！你在这瞎说猜忌什么！”

    气急败坏的态度，转的实在太快，即便没问题，也让人感到有问题。

    这会场上的人，无不对这位考生的身份起了怀疑，不过没凭没据的，空口胡说不就跟这人的家长一样了，便没人将这怪异点说出来。

    老师视线在他们之间扫了两下，便说：“好了，老师知道了，考完的先出去吧，场上还有考生作题，别影响他们。”

    说影响，早就影响了，老师这一指出，底下也发出几道惊呼声，足见台上的他们，被看了个八卦。

    “对了，金梅同学，这事老师会查的，如果是这位同学心急口快的乱说话，老师会让他和你道歉的。”话末，老师又补了句，“咱们英雄留下来的子女，绝不容诋毁！”

    这年头的人，对军人是尊敬的，而对逝去的英雄所留下的子女，更是带着莫大善意，这点从拥军政策及各种辅助，与就学的大开灯及成年拥有城里工作，都能看出这年代对遗孤的照顾。

    金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的离开教室。

    陆衡州也考完了，一同出来时，觑了她一眼，沙哑的声线透着一丝小心，“你不高兴我说出你的身份？”

    金梅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喜欢人们得知她的身份后，露出的同情眼神。

    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其实也没差了，以后上学大家都会知道。”

    陆有彬一看两人出来便迎了上去，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好奇问：“知道什么？你们刚才在讲台和那名男考生及老师说了什么？我看你们停在那儿好久。”

    家长虽能在考场附近，可到底是正规考试，所以离教室还是有点距离的，除非说话就像他们起言语冲突时的大声，否则不会清楚教室内的说话情况。

    金梅不想陆有彬担心跟操烦这种事，道了句‘没事’，就扯开话题，“陆叔叔，我觉得我考的不错，等会要再继续考二年级。”

    陆有彬瞬间被带偏，喜的眉开眼笑，“真的！？”然后转头问，“阿州也是？”

    陆衡州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有读书的天份，当初简直是……”陆有彬再度开始baba的说着过往，言语满是陆衡州当初多么任性云云。

    金梅就站在旁，这会陆有彬说的念的不是自己，也免不了和陆衡州一块儿挨念的窘境。

    所以很快的，金梅看向陆衡州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瞪视。

    都是你这个害人精！连我也被念！

    陆衡州瞥了她一眼，如没看到般的收回视线，让瞧着他的金梅手痒痒的。

    好想挠人肿么破！？

    哼唧╯^╰

    所幸考生们也在这时考完试，负责监考的老师亦也在这时走出教室，出声打断了陆有彬的叨念。

    “各位同学家长，现在中午了，大家先去吃个午饭，午休后再过来，成绩便会公布了。”

    接连几场考试，不管是老师还是考生，亦或是陪伴过来一直等着的家长，都是饿了，听到能吃午饭及午休，问好几点可以过来，便带着自家孩子去凉爽的地方，吃起自带的干粮。

    当然，也有人领着孩子出校园，上外头馆子，只是这群体的人，少的一巴掌数的出来。

    金梅也想上馆子吃，然而陆有彬早上便吩咐宋云做了几块大饼，所以这时她也只能跟着啃起大饼。

    几位家长领着孩子，凑在一块，边吃边聊着，一副和乐融融样，反衬得他们这儿孤伶伶的，陆有彬也发现到这点，突地说起刚才和人起冲突的事，严肃的面上，慢慢透出了丝懊悔。

    “你们都要在这上学了，爹还跟人家家长起冲突，同学一定会认为你们不好相处……”

    “没事的陆叔叔，我跟阿州要是跳级成功，初中也不会读太久。”金梅道。

    陆有彬先前便听金梅提过跳级的事，那当下并没放在心上，但这会人已过了入学考试，正参加跳级考试，显然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往金梅所说的方向发展时，一颗心止不住怦怦狂跳。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末，不太淡定问：“金梅，你跟阿州还要继续跳级考试？”

    “是的陆叔叔，我和阿州的打算是继续考，就是考差了没能跳级，那也没关系，至少知道自己程度在哪，以后再努力便是，要是跳级成功，我跟阿州就不用从一年级开始读，这样多少能为家里省点钱跟口粮，而这事要是街坊邻居知道了，你也会很有面子的。”说到末了，金梅也忍不住露出了抹微笑。

    她觉得，上辈子读书都没这么努力过的自己，这辈子努力成这样了，要一下跳级到三年级，想来是可以的。

    金梅如此有自信的想着，却没想到，这份自信到了下午时，荡然无存。

    一年级的跳级考试过了，才能进二年级进三年级的考场，金梅跟陆衡州都很高兴自己过了一年级跳二年级的考试，只希望接下来的二年级跳三年级，也能这般顺利。

    然而这份期望，幸运之神似乎没有听到。

    再度进入考场，当他们拿起试卷开始写时，面上的淡定随着题目的困难度，逐渐消失。

    二年级跳三年级的试卷，比想像中的困难。

    金梅额头一会便布满了紧张的细汗。

    她以前上学时，是半工半读的，心思基本放在工作不在学校，这也造成她的学历可以说是混出来的，底子薄弱，即便这阵子再努力的和陆衡州自学，程度还是被所知局限住，已至试卷上的题目出现她跟陆衡州都没解过的时候，就只能开始瞎猜瞎写起来。

    也是这般，信誓旦旦进考场的两人，一考完出考场时，无不眉头深锁，一副吃了瘪的样。

    “怎么了，你俩这表情……”陆有彬问。

    金梅摇头，“没事，等成绩公布出来时再说吧陆叔叔。”

    陆有彬不是瞎子，两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还一副不愿多聊样，心里多少有了底。

    很快的，监考老师出来公布成绩。

    许是知道自己瞎写得太多，成绩一公布时，两人一点儿都不意外考差了。

    “五十几分……”看着榜单上的成绩，陆有彬喃了这句，然后干咳了两声，“咳咳！没事的金梅，能上学就好，叔叔替你们感到高兴也骄傲，骄傲你们自学也能到达二年级程度！”

    陆有彬忍不住说着安慰话，但同时，这也是他的心底话。

    谁家孩子能这般厉害，也就自家孩子了。

    金梅跟陆衡州点了头。

    虽然没能达到跳级三年级的目标很可惜，可二年级也是不错的……这般想，被打击到的挫折感，及那股腾上心头的淡淡失望感，立马被高兴取代。

    和他们一样成绩不达标，无法跳级的同学还挺多的，老师让在校生回去上课后，便领着像他们这样，从入学考试便止在这儿的同学，一块去教务处办理成绩登入与入学手续。

    ……

    “……学杂费五块钱，午餐得上缴三十一斤细粮，三两豆油，有问题不？没问题的话，下周一报到时，记得带来学校。”一整天下来，教务处的老师已经不知道跟几个学生家长说过这些话了，不断重复的下场，此时说起话来，不只面无表情，声音还毫无起伏，就如背书机械般，充满了麻木。

    为什么午餐，还得问有问题不？

    金梅觉得怪异，不禁问：“上缴细粮豆油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不用上缴？”

    教务处老师听了，觉得无语又想笑。

    “这位同学，你是考试考晕头了？”教务处老师说着。不过学校里也不是没有缴不出口粮的学生，又道：“缴不出口粮的话，是可以自行带饭的，不过老师建议你们能凑到细粮豆油就凑吧，毕竟缴上来，吃的可不止这些……”

    后面话，教务处老师说的极为小声，但意思也让人听的明明白白。

    这是管饱的意思。

    明白这点，这会不只金梅一双大眼亮了亮，就连旁的陆衡州及听着的陆有彬，父子俩那双一模一样的凤眼，都挑起了相同的弧度。

    “明白了，谢谢老师。”金梅道。

    教务处老师显然喜欢金梅的态度，在他们离开前，又提了一嘴，“哦对了，下周一你们得早点过来学校，否则要来教务处缴交学杂费，又要去食堂缴口粮的，学生一多，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好的，谢谢老师。”

    三人和老师道完谢，回家路上，陆有彬那满眼喜意，就是神情绷的跟平时一样的严肃，微扬的眼角与唇角弧度，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真正的情绪。

    “老三金梅，你俩今后就是初中二年级生了，爹答应你们的事也会兑现，回去后就让你娘给你们做身衣服。”

    陆衡州高兴的扬起了抹笑，金梅亦是点头，笑说：“真好，谢谢陆叔叔！”

    “谢啥呢，这是你俩努力为自己挣得的。”

    金梅笑了笑，也不争这个，说起上学前的打算。

    “现在是周五，离周一还有两天时间，我明天想来镇买些上学用的文具用品，不然以前用的文具经过这阵子使用，已经不够用了。”

    陆有彬楞了楞，“那现在咱们回镇上买。”

    他们才走离镇上不久，再掉头走回去，也不算远。

    “不用了陆叔叔，我跟阿州考试考了一天，你也为了我们在外头等了一整天，想来都累了，买东西这事我明个儿再来就行，咱们先回家休息吧。”

    陆有彬到底不年轻，身子更是在伤残时亏了些，人也比一般人更容易劳累，所以金梅这么一说，也没坚持，只问：“那你钱够吗？不够的话……”

    习惯使然，陆有彬一时忘了金梅已经拿回她的钱，成了个比他还要有钱的小富婆了。

    “我有钱的陆叔叔。”金梅微笑。

    经金梅提醒，陆有彬这才想起这事来，点头间，转头问儿子，“阿州，你呢？也要去镇上买些上学用的东西吗？”

    “我东西够用，不用买……”陆衡州说着，突地扒了扒头发，“不过爹，我想去剪个头发，不然看起来实在太没有精神了。”

    陆衡州这阵子为了学习，头发早已比平时长出太多了，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

    不过陆衡州的颜质毕竟摆在那儿，不管是板寸头还是参差不齐的过长头发，都是Hold的住的，只是比起板寸这种没有造型的发型，稍长的发更适合陆衡州，因为皮肤过于白晰的他，顶着这样稍长的头发，乍看下，很有日漫少年味道。

    剪了，多少有点可惜呢。

    金梅想着。

    可她心理也知道，陆衡州这头发是剪定了，毕竟这年头的人，男同志都是剪板寸头的，一旦过长，或是稍稍不一样，很容易惹来异样眼光。

    而说起剪发，看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大.麻花辫子，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发尾。

    原本水光滑亮的乌黑大辫子，因她这阵子用脑过度，又没空照顾这头头发，发尾居然变得又干又柴还毛躁的翘起……想想自己为了照料这头头发，每次洗头都得打很多水，还得花很多时间在洗头上面，而洗好后，还得等它干了才能睡觉，一时间觉得，留着这么长的头发，简直是自找麻烦。

    要不，趁这机会，把辫子给剪了？

    虽然把留了这么久的头发剪了有点可惜，可要是好照顾又好整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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